“管他有没有呢!只要有人从单位福利房里搬出去,咱们就有机会呀!你别忘了,虽然你的工龄少,但咱爸的工龄多,咱爸当年没分房,现在由你接班了,他的工龄也算在你身上,那你就有将近三十年的工龄了,咱厂里有几l个三十年还没分房的?”
郑守业摇摇头:“厂里分房可不是只看工龄,这里面的事情复杂着呢。”
“但这是个机会呀,我干娘说,单位自建房的房龄高,能比商品房便宜一半,折旧以后比房管局管辖的公房也便宜一些。”李萍这才想起询问男人今天的任务,“你去交易所打听的怎么样?”
“不到三十米的房子,不挑楼层和朝向的话,最便宜的也要四万多。”
“咱单位自建房普通户型都是十几l二十米的,要是按照商品房的一半计算,不到两万块应该能买
() 下来。”李萍翻出自家的存折,
“咱俩有一千五的存款,
只要你能拿到分房名额,哪怕去找亲戚挨家挨户借钱,我也能把这个钱凑齐。”
郑守业想想那天价商品房,如果错过了单位福利分房,他们家恐怕一辈子也买不起房。
他一咬牙承诺道:“行,这回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弄到一个名额来!”
像郑守业夫妻这样私下商量的人不在少数。
日化厂要进行房改的消息,根本就瞒不住,厂领导也没想着瞒谁,虽然没正式通知,但这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一夜之间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正如搪瓷厂徐厂长所言,房子的话题,就是老虎屁股,一点也摸不得。
职工们刚听到点似是而非的风声,就登时炸庙了。
已经拥有福利住房的人,四处打听买断自建房的房价。
没有分到房子的,就盯着有可能空出的房子打主意。
更有的人家是几l代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的,厂里还没放出消息,他们已经因为各自的出资比例在家闹翻天了。
而提出房改建议的狄思科,对这些是完全不知情的。
他下个月要带队去广交会,现在主要负责的是进出口业务。房改工作由曾浩田和庄有德来跟进,还需要厂职代会和市房改办批准,这项工作才能推进下去。
然而,房改只是露出点苗头,尚未正式开始呢,厂领导班子里就闹出了一个大丑闻!
有人将实名举报信送去了集团,把日化厂的一众厂领导一锅端,全给举报了!
举报内容就是厂领导集体收受贿赂,违规为职工分房。
这种无差别攻击的行为,别说在东轻集团了,放在全市也是相当炸裂的!
把厂长副厂长全都点名道姓地举报一遍,无异于在说,厂里蛇鼠一窝,沆瀣一气,没一个好东西。
若是匿名举报,徐叔阳也就只当没看见了,毕竟可信性不高。
但这是一封实名举报信,举报人是原日化三厂的退休职工,一个叫宋花花的老太太。
退休以后没事干,就盯着这件事呢。
这宋花花已经七十多了,不知她那消息是打哪儿来的,但是事情被她说得有鼻子有眼,谁谁谁是这个副厂长的亲戚啦,谁谁谁是走那个副厂长的门路啦。
特别举了一个例子,副厂长庄有德不但自己住着厂里的房子,还给不在本厂工作的亲戚安排了三套住房,挖社会主义墙角。
而且人家宋花花特正派,厂里正在房改的节骨眼上,她跳出来举报,还把自己摘得挺干净,“我自己有房住,就是看不惯厂里这股歪风邪气。”
集团要是不管,她就拄着拐棍去市里告状。
徐叔阳哪有时间跟老太太耗下去?你举报是吧?那就查一查吧,查完大家就都安心了。
所以,尽管这封举报信的可信度并不高,但徐叔阳还是把曾浩田、狄思科和庄有德喊来了集团。
曾浩田看了一眼那封
举报信说:“徐总,
我跟狄厂长都是在三个厂重组以后来到日化厂的,
这两年厂里工作千头万绪的,还没顾得上分房子的事,所以,除了给新来的大学生租了三间宿舍,厂里没给职工分过住房。”
至于庄有德的事情,他是不敢打包票的。
东轻集团旗下的分公司和工厂有数十个,徐叔阳能有时间看看各单位的财务报表就不错了,哪会关心分房这种事情!
从狄思科那里也得到了同样的答复后,徐叔阳点点头说:“那你们回去自查自纠吧,举报信的内容核实以后尽快报上来。房改过程中牵扯到巨大利益,做这项工作一定要慎之又慎。相关既得利益者尽量避嫌,不要再闹出国有资产流失,或是监守自盗的传言。”
曾浩田暗自琢磨徐总这话是啥意思,怎么就扯出监守自盗了?
而后他猛然记起,他这个厂长已经从电视机厂的家属院离开,搬进日化厂的房子了。
若是房改的话,他也有资格购买正在住的这套将近七十米的两室一厅。
如果购房规则和价格由自己制定,那就好似让裁判上场踢球,确实容易被人诟病。
厂里一共五个厂长副厂长,只有狄思科因为有私房,没住进单位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