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金街。 自从四宝坊开了张,姜泠变得愈发忙碌。一边是琳琅居的香料铺子,另一边是四宝坊的声音,忙碌之际她有时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不过这样的日子虽是辛苦,却让她过得十分满足。 这一声声“姜老板”,将她彻底与过往那个胆小怯懦、畏手畏脚的女孩子分剥开来。她坐在画馆里,盘算着四宝坊的账目,一瞬之间,忽然感觉曾经那个姜泠距离自己好远好远。 那个曾经被关在深宫中,被迫学习繁文缛节的姜泠。 那个大雪天不能踏出房门,只能在窗户边偷偷看小雪人的姜泠。 那个遭夫君冷视,连大气都不敢出的姜泠。 …… 回想起这些往事,姜泠有几分恍惚。 有些事明明隔得不算太久,她回忆起来,竟发觉这些好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她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与季老师在书馆里的对话。 “季老师,这世上为什么没有一本书,教导男子该如何敬爱自己的妻子?” “过去的我爱君、爱主、爱父、爱夫,现在我只想爱自己。” 当她说出这些话时,一缕熹微的光恰恰穿过书海的缝隙,落在她身上。 女子站在一片阴影里,扬起脸。 季扶声缓缓垂眸,他的目光清浅,温和地落在姜泠面上。片刻之后,他温声道: “会有的。” 这样的书,这样的日子,总会有的。 “或许这很艰难,但我曾看一本书提到过,在很久很久以后,会有一个全新的国度。那里的女子可以读书写字,可以抛头露面地经商。她们不再受困于父族与夫家。在那里,女子可以与男子同窗、共事,她们也有自主选择婚事的权利……阿泠,总会有一天的。” 冷飕飕一道凉风,将她带回了现实。 姜泠抬起头,望向这熙熙攘攘的闹市。 她有些日子没来南金街了,街道两侧又多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她刚走没几步,就被一个簪子吸引了目光。 店家一见她,立马眉开眼笑地上前招呼。姜泠目光定格在那根石榴红翡翠玉簪上,心中思量着。 ——十七娘这般好颜色,就适应戴鲜艳些、华丽些的发簪。 “店家,这支发簪多少两银子?” 姜泠翘首问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多了一行人影。 清风拂面,淡淡的旃檀香气隐没在这一层水雾里。步瞻站在树干之后,一双眼凝望着摊位前的女子。她半挽着发,青丝松松挽就成个简约大方的髻。 说也奇怪,她明明成日忙前忙后的,如今看着竟比先前在京都明媚活泼了许多。薄薄一层光影落在姜泠肩上,她侧着脸颊,眉眼弯成一对小月牙儿。 瞧着她的笑颜,男人唇角微微动了动。 他的神色很淡,光影与雾气一同浮动,在步瞻衣肩上落了些树影。 步瞻 遥望着,女郎微微弯身,与掌柜交谈。 “” ⑵想看韫枝的《细腰藏春》吗?请记住[格格党文?学]的域名⑵ 正说着,店家取出一个装满了竹签的签筒。 见状,不远处地谈钊微微蹙眉,同身前的男人道:“主上,娘娘这是——” 他转过头,却见步瞻目光沉静,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一双眼全在那女郎身上。 第一次,未中。 第二次,还未中。 姜泠咬了咬牙,摊开掌心的铜钱,又望了望那支翡翠玉簪,又付了一百文钱。 最后一次了,就再抽这最后一次。 拜托拜托,这只簪子真的很适合十七娘子。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虔诚地抽出一小节竹签。顿了少食,才缓缓睁开眼。 目光往下移—— 仍是未中。 步瞻远远望着。 在看见竹签上的字后,女子眼中闪过一寸的失落。她双手将竹签还给店家,恋恋不舍地看了眼摆在一边的翡翠玉簪。 罢了,终究是有缘无分。 她将钱袋子收好,决定再去别处逛逛。浑然不知就在自己刚离开片刻,摊铺之前又落了一道身影。 步瞻走到那摊位前,店家甫一迎上来,便听见轻幽幽的一声: “她方才看中的,是哪个?” 许是他的话太过于突兀,对方愣了一愣。抬头时,店家恰恰撞上男人的视线。只见他一袭雪衣,锦袍玉冠,那一双瞑黑清冽的眸子,冷得让人不敢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