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看着面前这群如强盗般一拥而上的纨绔,十七娘的眼前蓦然闪过一道身形。 他站在断桥边,手里捧着一幅画卷,似乎听到脚步声,男子转过头来。花香,风香,衣衫香,他眉眼浅笑着,温和地唤她的名字。 风轻轻,送来一道清雅的兰花香气。 十七娘颤抖着眼睫,在哭出声的前一刻,空中忽然穿过一道重物之声,下一刻,一柄伞已直直打向了石宽的后背。 后者背上猝然一痛,浑身力气被打得涣散,整个人“咣当”一声倒了下去。 她惊恐地抬眼。 烟雨朦胧,水雾缓缓升腾而上,就在这一片水烟缭绕之间,有人逆着光,出现在巷口之处。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不知为何,待看清楚来者不是那人时,十七娘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身后带着一群侍从,各配了长刀银剑,整齐地朝巷口这边走来。 来者俨然并非善类,以至于那群人一见了他,面上竟露出惊惶之色。男人面色冰冷,朝瘫倒在地上的纨绔道: “欺压民女,石宽,你真是长本事了!” 石宽还想还嘴:“她又算不上民女——” “住嘴。” 对方看了眼缩在墙角、 被雨淋湿的十七娘, 抿了抿唇, 他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顿了半晌后还是转过头,朝石宽厉声道: “还不快滚。” 一群人连滚带爬,灰溜溜地离开了这条暗巷。 巷子乌沉沉的,一行侍从将巷口遮挡住,让人看不见明澈的光。 纪旻赶走了石宽等人,撑着一把伞,朝地上的女子弯了弯身。 “姑娘。” 一道清润好听的声音,骤然落在耳边。 十七娘满脸狼狈,扬起一张煞白的小脸。 四目相触,纪旻温和地笑了笑,似乎怕自己吓到她,竟将声音又放缓放慢了些。 “姑娘莫怕,如今已没事了。” 正说着,他探出一双手。 男人衣摆宽大,其上竟以水青色的线,绣了一朵清雅的兰花。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十七娘愣了愣,竟将他与记忆深处的某道身影重叠起来。 他声音温和,眉目之间,蓄满了似水柔情。 “姑娘,我扶你起来。” 十七娘回过神思,没有迎上对方的手,而是扶着凹凸不平的墙壁慢慢站起来。 见她躲开,纪旻竟也不恼。他眉眼弯了弯,朝女子轻缓一笑。继而,他转身命令下人将她的伞拾起来,接过伞柄的那一瞬,她忍不住唤了声:“等等。” “敢问公子,姓甚名谁?” 纪旻站直了身,朝她道:“辽东纪氏,单名一个旻。” 纪旻。 对于此人,她有些印象。 他是纪家画馆的大当家,父辈在京都做官,算是当地颇有名气的矜贵公子。 为表感激,十七娘站直了身,朝他拜了一拜。 他笑起来时,唇角带了一对浅浅的梨涡。送完伞后,他忽然想起来什么事,低头朝她道: “姑娘便是那名动江南的十七娘子?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女子低下头,抿了抿唇,未答他。 见她不语,纪旻自顾自地道:“听闻姑娘,如今是季公子的人。” 十七娘掩去眼中落寞,声音很低:“我算不上是他的人。” 纪旻一愣:“姑娘,怎么了?” “没、没什么。” 她别开脸,“啪嗒”一滴豆大的水珠落在她颤抖的眉睫上,女郎的睫羽颤了颤,继而又压下视线。 她算是季徵的人么? 即便被季徵赎下身,对方也不曾碰过她。 他甚至,都未怎么与她单独相处过。 好似那日的一掷千金,不过是酒后的临时起意,他这样名誉京都的才子,似乎很是在乎自己的声誉。他看不起她,甚至有些嫌弃她,嫌弃她的出身,嫌弃她……是不干净的姑娘。 季徵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也是知道的。 他这样好的男子,身侧应当是门当户对的世家小姐,不该是她。 这躯残花败柳,会辱他的清节。 如此想着,十七娘再度低下头去。 面前忽然多了一方干净的素帕。 她抬起头,纪旻正将帕子递过来,他面上似乎写着不忍,眼底有着淡淡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