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欲言又止,她望着节节攀升的烈火,受难的耶稣成了浴火的耶稣,看起来比以前还惨。
油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松油的香气弥漫了整间教堂。
最终,她还是受不了自由的诱惑:“你要怎么带我出去?”
“那就看你告诉我的东西值不值得我花心思咯。”
修女犹豫再三,走到吴语杉身边想拉起她的手,但看了看自己满是泥的手又放下了。
“跟我来。”她说。
绕到祭台后方,火势已渐渐变小,吴语杉不意外,中世纪已经有防火漆了。
但能烧掉碍眼的耶稣也是好事儿。
修女推开一扇扇沉重的木门,穿过长长的走廊,两人来到了一个偏僻幽暗的房间。
房间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鞋子,从精致的皮鞋到破旧的布鞋,琳琅满目。
吴语杉目光落在了一双半旧的红色舞鞋上,鞋子黯淡无光,鞋面上布满岁月的痕迹。
她拿起那双红鞋问:“这些鞋子是怎么回事?你究竟是谁?”
修女面色悲伤:“我叫凯莉,我并不知道卡伦是谁,但是耶稣让我这样跟你说。
这里的每一双鞋,都属于不同的女人,她们犯了教会的禁令,被残忍处死,鞋子是用来警示我们的。”
“什么禁令会让这么多女孩子惨死?你又为什么会被困在这儿?”吴语杉皱起眉头,她实在想不通。
凯莉眼中的忧伤都快溢出来了,她深深叹了口气:“这是最坏的时代,吴女士。
女人不被允许自由婚配、不被允许学习知识、不被允许出门做事、不能担任神职、没有财产继承权,我们只是男人的附庸。
他们要我们相信圣经,但又明令禁止我们阅读圣经,剥夺一切能够学习的机会,只能限制在家。
由于限制太多了,很多女人甚至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就被教会处以极刑。
有的女孩,只想读一下文献,都能被打上异教徒的标签。更遑论喜欢占卜的女人们。”
凯莉裂开黑色的嘴唇自嘲一笑,“我也不清楚上帝为什么选择我来接待你,大概是因为我向他跪下过吧。”
“那跟红色舞鞋有什么关系?怎么有这么多双?”
“这双红鞋,是我的。”凯莉抚摸着那双红鞋,眼中闪烁着深深的怀念和哀伤。
“我一直想成为托肯舞演员,跳出自由的人生。但在教会,是不被允许的。
他们认为,女人的身体只能为男人服务,为生育而存在。
我的舞蹈,我的热情,都被他们视为淫邪和堕落。
在我十六岁那年,我被教会以‘引诱他人犯罪’的罪名逮捕。
我被关押在教堂的地牢里,遭受残酷的鞭打和羞辱。
然后,他们强迫我穿上这双红舞鞋,站在广场上跳舞,直到力竭而死。”
她跺了下脚,用力拧了下脚下的青石板。
“我试图逃离,但我的尸体被掩埋在这下面。”
地缚灵,吴语杉心中大概有了猜测,而这座教堂下,一定不止凯莉一个人的尸体。
至于为什么是凯莉过来,大概只是一个巧合。
吴语杉握住凯莉冰凉的手,她说:“你的出现,是因为你能意识到这个时代带给女人的伤痛。
凯莉,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赌一把,赌‘上帝’的火绳枪里,没有子弹。”
凯莉注视被包裹的双手,她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吴女士,我们一起离开。”
两人很快冲上教堂的大厅,趁火势未完全熄灭时,脱下身上的衣袍,扯下窗边的帘子,统统扔进大火中。
她们要喂给火焰最新鲜的食物,直到她膨胀到能够吞噬整座教堂。
愤怒能够激发肾上腺素,肾上腺素能够带来超越本能的力量。
一人一鬼,配合默契地往火中扔着桌椅板凳。
连讲台都没有放过,这才让火势又重新大了起来。
凯莉很担忧:“吴女士,这样真的没事吗?你会死吗?”
吴语杉抹了把脸上的烟灰:“死不了,就算死了,我也会再来,直到通关。”
她又往里扔了几本厚重的文献为大火添砖加瓦,“再说,我还有伙伴在等我,她们不会让我死的。”
终于,火焰达到了它所需要的临界点。
它疯狂地吞噬着教堂内的一切,仿佛要将这座古老的建筑彻底毁灭。
火舌舔舐着天花板,将它们一一点燃,熊熊烈焰照亮了整个教堂。
玻璃碎裂的声音像一曲赞歌,古老沉重的大门同样发出了象征自由的冲锋号。
它们交织在一起,吴语杉想起曾在众目睽睽中浴火而生的自己。
怕火吗?当然怕,她现在可没有母泉之水治疗伤口。
但怕也要做,哪怕前路未卜。
终于,她听见了外面嘈杂的声音,这里终于不是真空了。
大概是城市中的救火队和居民们,吴语杉于烈火中再次发出讥笑。
只有闹到无法收场的地步,“上帝”才会慌张。
他不是怕她们死去,是怕他的教堂、祭台、画像付之一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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