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清之示意贾蓉坐下,清清嗓子:“我倒真有个法子,只是……”
“大奶奶但讲无妨,只要下官能做到的,绝不推脱。”张涛当即道。
“我前几日在苏州碰到个卖帕子的小姑娘,无父无母,被叔叔婶婶带大。她那叔婶夫妇不慈,要把她卖到地主家当小妾。她不愿意,投奔了绣坊的掌柜,又认了一位绣娘做干娘,摆脱了那家子。
苏绣可是四大名绣之一,技艺优秀的绣娘,单单是一副扇面,放在京城简直是有市无价。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张大人觉得呢。”
张涛沉思片刻,说:“大奶奶是说让这些姑娘们跟着绣娘们学绣技?这倒是个好主意,只是大奶奶要知道,绣坊收几个小姑娘还行。这么多姑娘送进去,一时半会儿也出不了师。没有手艺,只能靠着绣坊养活,这……”
贾蓉皱眉,想开口讥讽于他,尤清之冲他摇摇头。
贾蓉叹了一声。
张涛也听到了这声叹气,苦笑道:“我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把我的全部家当赔进去,也不知道能撑几年。”
尤清之道:“要你的家当做什么?虽说你是父母官,但是上头还有天下之主呢。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张大人要学会诉苦。”
贾蓉接着道:“母亲说的有理。天宅人祸,朝廷不能不管。”
张涛看向贾敬,贾敬也点点头。
“那我上书请求上面批款,安置这些孩子?”
尤清之道:“张大人要说清楚,是批款修建善堂呢,还是专给绣坊培养这群孩子?”
张涛沉吟道:“自然是送到绣坊对这群孩子更好,但是里头又多出许多事来。钱款、学艺、衣食住行怕是要专人监管。即使当今仁慈,批款安置他们,也操心不到这许多事。”
话总算说到了这里,尤清之笑道:“我这里倒有一个监管的好人选。”
张涛道:“大奶奶只管说。”
“我。”
“这……”张涛看向贾敬。
贾敬面不改色,对着屏风道:“尤氏,你接着说。”
“这钱款呢,也不用朝廷出,孩子们的衣食住行全由我负责,只是我也有条件。”
“是要让这些孩子签卖身契?”张涛问道,要是如此的话,自己是坚决不会同意的。这无异于把孩子们送到牙行去。
“当然不是。只是我也不是庙堂里的菩萨,专来普度众生的。卖身契是不用签,但是得另起一份契约,凡出师以后,必须继续无偿为我的绣坊做工五年。”
这倒还算合理,张涛点点头,问:“五年以后呢?”
尤清之笑道:“张大人怕是在苏州待久了,不知道外头一个精通苏绣的绣娘有多值钱。若是她们三年后仍愿意待在绣坊,我自然不会委屈了她们,若是想要另谋出路,外头也多的是人请。”
张涛点头,说:“如此,多谢大奶奶了。”
“快先别谢,我还有条件呢。”尤清之接着说:“我不能不明不白就接收这么多孩子。张大人就请先上书,问清楚,当今同意了,我才好放心做事。”
贾敬抚须点头:“正是。张大人先上书问问皇上的意思吧。”
皇帝本来就有疑心,贾府要守住底线,不能私下在外结交。
另外,此事本来就是为皇帝分忧,总要人家领情,不然就是个赔本买卖,尤请之是不会插手的。
要真是不放心,皇帝自己安排人好了。
自己真想做点什么,外头不多的是吃不上饭的人。
张涛点头应下:“这事要是办成了,大奶奶真是雪中送炭了。”
尤清之笑道:“雪中送炭不敢说,锦上添花我是敢应的,张大人把这事做得尽善尽美,升官怕是指日可待。”
贾敬也笑问:“张大人现在还想调去贫瘠之地吗?”
张涛讪笑:“听圣上的,听圣上的。”
“哈哈哈哈,”贾敬指着他笑:“官迷!”
张涛一叹:“我出身寒门,寒窗苦读十年,不想蹉跎在这日复一日的光阴里,也更想为子孙后代铺个锦绣前程。”
贾敬正色道:“这官场向来是你方唱罢我登场,我看你不错,提醒你几句,不要为了头上这顶纱帽做出什么不好的勾当来。你不给自己脖子上套上无形的枷锁,终有一天就会扛上真的枷锁。”
尤清之瞟了贾蓉一眼,见他听入了神。笑了笑,有这样一个祖父在身边,贾蓉绝不会成为书里的那个不堪的纨绔“贾蓉。”
张涛只是连连点头,又保证一番。
贾敬打断他:“天色不早了,你还要在我家中留饭?”
这话听着不像留客,张涛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连忙告辞。
待张涛走了,丫鬟们撤下屏风,贾敬才问道:“你想开绣坊?”
尤清之点头:“正是。家里可是有不能开作坊经商的规矩?”
“家里没有,”贾敬答道:“便是以前有,现在也没有。只是律法有规定,凡为官做宰者,不可与民争利,不能行商。”
这个尤清之是知道的。
四大家族,其他的都是侯爵官府,偏偏有个皇商薛家插在其中,其实就是为着这条规矩。其他三家为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