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恶狠狠地接着问“那还能是谁?”
尤清之摇头:“大爷还糊涂着呢,你忘记你昨日在外头打了人了?”
“是因为那小子?他什么来头?我以往在京中也没见过呀。”
屋里空气不太流通,又沾染了几分血腥的味道,还有药味等几种味道夹杂在一起,尤清之嫌弃地用帕子捂住了鼻子,退到了外间。
听到贾珍这样问,冲银蝶翻了个白眼,对着房里大声道:“人家姐姐是忠顺亲王的侧妃,昨日你打了人家,忠顺亲王反派了长吏过来给老爷道歉呢。”
贾珍在枕头上捶了一拳:“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仗着有个王爷姐夫,就敢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大爷也别这么大气性,养好身子再提。”尤清之劝道。贾珍是乌鸦落在猪背上,看到人家黑,看不到自己黑,如今还有脸说别人仗势欺人。
“大奶奶,香杏来了。”丫鬟进来通报。
“正好,你们这群人照顾好大爷,我去前头有点事。”
“嗳,等等等等,”贾珍喊住尤清之:“香杏是谁?”
“大爷,香杏是咱府里的丫鬟呀,喂猫的那个。”打扇的丫鬟提醒道。
香杏当年被卖到了府里,先是被分到了厨房。这时候有几只流浪猫常到厨房偷食,婆子们不堪其扰,商量着在剩饭剩菜里下点老鼠药,把这些猫给药死。
香杏看着不忍心,说之后她愿意每日倒泔水,由她负责每日喂这些猫,保管不会让这些猫再来厨房偷吃。
贾府油水多,尤其是负责厨房这块的,也没人看得上那些剩饭剩菜。既有人愿意自愿负责脏活累活,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谁知前两年香杏自己在厨房后喂猫的时候,恰巧被路过的贾珍看见了,要过来做了自己的通房。
香杏人长得好,又读过书,贾珍也去过她房里几次。只是贾珍本就是个没常性的,几次也就丢开手了。
这回听到丫鬟的话,贾珍才想起来以前还有这么个通房。
“你叫她干什么?”贾珍狐疑地看着尤清之。
“父亲叫人把府中的账本交给我,我打眼瞧着是一笔乱账。可惜我身边又没几个得用的人手。听说香杏是个读书识字的,让她过来也好帮帮我。”
“行行行,你快去吧。”贾珍还想把香杏叫过来瞧瞧,听到尤清之说是帮忙看账,只怕又是贾敬吩咐的。他才刚挨过打,只好打消了这念头。
这边,香杏听说大奶奶吩咐,不知是个什么意思,正提心吊胆地在套间里等着,听到尤清之进门的声音,忙过去打帘子请安。
尤清之见门边站着一个眼生的丫鬟,穿着一件淡绿色夹袄配着一条白底碎花裙子,乌溜溜的头发用一根红头绳细细地挽出发髻,除了耳畔一对玉坠子和左腕上的一只银镯子,便没有其他的饰物。
倒比这府上其他的丫鬟打扮得还简单些,更显得一股子干净来。
香杏老父是个秀才,家中也是往小姐方向教养的。虽着卖到这府里成了丫鬟,心中自有一股优越和不甘,所以常常不肯吃亏,在其他人眼里便显得有些张扬。
可贾珍实在是个没良心的花心货。
这两年众人的捧高踩低,彻底压垮了香杏的不甘。闻得新奶奶叫自己,香杏哪敢认真打扮自己,于是才穿了这一身。
“给奶奶请安。”香杏不敢看尤清之,低着头拉开帘子。
待尤清之进了堂屋,又和银蝶齐扶着尤清之在榻上坐下,尤清之笑道:“我才几岁,用得着你们扶?快些坐下吧。”
又指着另一边道:“今日我有事求你,你只管坐这。”
香杏哪敢上榻,急急推辞,被银蝶拉了过去:“大奶奶有好事找你呢,你只管放心。”于是按着她坐下。
香杏只好斜坐着在炕沿上:“奶奶只管吩咐,不敢应奶奶的求字。”
“老爷吩咐赖家的把家里的账册送到我这来了,只是我看着实在太乱,一时理不清楚。听说你小时读书识字的,便叫你过来帮忙。”
香杏哪里想到大奶奶能把这事交给她,慌得站起身来:“大奶奶信任,我原是不该辞,只是我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让我算账是不行的。”
银蝶站在炕沿边,捧着小小的一个填漆茶盘,盘内一小盖钟。尤清之接过茶来,饮了一口:“识字就行了,我让银蝶列了表格,你们只管往里填账目,我来算便是。”
香杏还有点忐忑,银蝶急道:“这么好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她走过去拉着香杏的手:“大奶奶最是个和气的人了,我们只要不犯事,从不打骂我们的。”
香杏这才点了头。
于是,主仆三人抱着账册看了一上午。
尤清之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又看了看银蝶和香杏填的表格,喊停了两人:“停下吧,不必再查了。”
“大奶奶?”银蝶不解。
尤清之冷笑:“这不止是一笔乱账,更是一笔烂账,靠着我们仨是算不清的。”
尤清之早知这赖二和荣国府的赖大两兄弟,靠着在府里做管事的,捞了不知多少油水。她还想着这赖二必把账面做得干净,自己还得想办法查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