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睡了很久?”她撑起身子,不想他挂心。却在坐直后,看到桌子上吃了一半,造型不忍直视的糕点。
“我请教了方师傅,自己蒸烤的。”他轻笑着拿过一块,递给她,“尝尝,勉强算是你我二人共同完成的。”
“很是香甜。”她抿唇回味,没有加糖,微不可察的果甜漾进心田。
“下一站想去什么样的地方?”
“想回家了。”她答得认真,在与他对视的一瞬别开目光,将稍纵即逝的失落压进眼底。
可是那一闪而过的无可奈何已经烫伤了他,他不忍。
“好。”
篱落绵延,可隔山海,可阻公子,可断其姻。
可将不尽之言匿于丛山,败于落蕊,朽于雨露,腐于尘垢。
“回来了?”池佑看了眼许承恩怀里抱着的人,“她怎么了?”
一个意味深长的对视,话未出,意已明。
池佑:“把她给我吧。”
大榕树下,许承恩有些烦闷的坐着。
复杂的心绪难缠难解,似一团麻絮长成了荆棘,丛生的密刺又被自己的倔强磨去尖端。一颗心,被戳得又疼又痒,无数坑洞却不见血痕。
“你们比我预期的要回来得早。”
“你可是察觉到我们要回来了?”
池佑神色微重,沉声道:“是。”
“果真是这样。”无以复加的挫败感围绕着他,大约怎么做都是错。
期望值和实现率在他这个矛盾体面前都是妄谈。
“怪异的感觉几天前就出现了,今儿晨起愈发强烈。直到你们进入篱落森林,我才察觉那是她的气息,且极为缥缈。”
胸口更堵了,“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在恢复。”池佑抬头看了番,“自你们离开,大榕树的灵力一直在波动,像是弥留之际的心脏不规则的颠簸。我无法安抚,亦不能感同身受。”
默了一瞬,池佑问:“她是什么情况?”
许承恩如实告知。
“所以,我的猜测是对的,是吗?”
“我不知道。”他现在脑子一片混乱。
池佑反驳了他的含糊其辞:“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承认。”
又是一天一夜,小点儿醒来。
池佑:“看着气色不错。”
“嗯,缓过神了。”小点儿假意抱怨:“出门真累,还是篱落森林待着舒服。”
“出去转转总归是好的。”池佑没有揭穿她,“别留遗憾。”
“我回去看看阿娘,走了。”
“好。”
小点儿回来了,除了言芜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激动外,阿娘与言弃言休的欢喜都掺了一半酸涩。
他们算是她的家人,此刻却给了她一份陌生。
言芜心口不一的亲昵,阿娘欲言又止的关切,言弃言休似有若无的疏远。
面对他们的理性与感性的较量,小点儿一律回以淡漠一笑:“你们不必多思多虑,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干。”
还有不到十日,她彷佛能看到篱落森林封界大幕下,他失意彳亍。
进入篱落森林前,她就沉睡了。即便他抱着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大榕树,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哪怕踏进了篱落森林,她依旧睡得深。
他将她交给池佑,未等她醒来就离开了。她醒来只看到池佑,便知道他听了自己的话。
她说:“与君相识不足三月,满心幸福也仅此三月。如若可以,我盼我贪心不足,霸占你余生岁岁,至死方休。”
她说:“然红尘路远,小女子命薄难行,又怎敢误君前程?唯有心底妄念,望君情长。”
“好,不过,我可不确定长情会有多长。毕竟,心堕红尘,情难自已。”他感慨:“绿黛红颜两相发,千娇百媚情无歇。”
她说:“待以我的方式去了结与山鬼的婚约,便去寻你。届时,不管你现状如何,也不管你是否嫌弃我,我都缠定你了。”
“怎么不文邹邹了?”
“对你这等粗拙之人,还是直白些好,省得你跑了。”
他笑笑,“无妨,跑了,你追回来便是。”
她冷哼,“追回来必定一顿毒打,看你还怎么跑。”
“好,依你。”他将她抱紧怀里:都随你的意思来,解决不了,我来处理,无法收场了,就下个时空见。
山鬼娶亲不到三日,嫁衣喜轿皆备好,只是缺了期待,少了喜庆。
山鬼娶亲,名为娶亲,不下聘、不接亲,没有陪嫁,没有送迎。只是一顶花轿载了嫁衣少女,由司姻以灵力送至山鬼洞府。
“想什么呢?”阿娘见小点儿独自在院中。
“无事,阿娘早些歇息,我出去转转。”
月前还开朗活泼的少女此刻沉闷得毫无生气,阿娘不住叹气。
山鬼娶亲前夕,她身着嫁衣,走出了院落。
她能感觉到他在,生起一抹失了十日的喜悦。
合欢树上,一束束姻缘挂随晚风摇曳。
脚步声“簌簌”将近。
“好看吗?”不见来人出声,她翩然转身,水光潋滟的眸子灿若星河,“我好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