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明目光一凝,想起初见侗帝时,心里便隐约觉得几分异样,离九渊虽然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他脚下虚浮,目光有些浑浊,当下又接着问道,“他如今情形如何?”,顿了一顿,上前几步,压低声音又问道:“嫣然姐姐,你是药谷老祖的嫡传弟子,居然连你都治不了吗?”。
顾嫣然幼年时,曾有过一番奇遇,外出游玩时,机缘巧合之下,救过受伤的药谷老祖贺知华,贺老感念她的恩德,便将其收入门下,做了关门弟子。
本想着不过是蜻蜓点水,任意而为的事情,谁曾想,素来对任何事物都只有三天热情的顾嫣然,居然对医理之道颇为感兴趣,天天缠着贺老,这一来二去,竟被她学出一些名堂来,就连贺老也说过,自己的这个小徒弟是个了不得的天才,就连皇宫里的太医,都不遑多让。
只是镇国侯府的县主娘娘居然去学给人看病诊治,又抛头露面的事情,说出去有损闺誉,因此所知此事的人并不多,左右不过几个亲近之人。
孰料,顾嫣然竟摇了摇头,苦笑道:“许是学艺不精,丢了师傅的脸,本宫用尽了一切的法子,却也无法解除离九渊身上的病症。本宫也曾修书回药谷,可惜师傅他老人家云游四海,行踪不定,没法子联络上”。
沈月明有些犹豫地问道:“嫣然姐姐,你当初是怎么逃出天牢的?之前有传言说,是南荣的铁甲军劫狱”,虽然心中始终不信,但当事人在眼前,她自然想要弄明白,将来有机会给顾氏正名。
顾嫣然面色突然变得惨白,那段不堪的过往多少次在深夜梦回,她盯着沈月明的眼睛,低声说道:“之前爹爹被冤杀,事发仓促,所幸他早就安排了一众死士将本宫从天牢劫出,一路南下,他们伤亡殆尽,这才勉强保住了本宫这条性命”,说到这里,她想起当日之痛,忍不住哽咽凝语。
原来当年顾恒之早有准备,心知生还无望,便暗中安排了死士将唯一的爱女救走,却被一帮子小人污蔑为南荣的铁甲军劫狱,更因此坐实了通敌叛国的“铁证”。
“当时本宫就在想,既然他们污蔑爹爹与南荣勾结,还有那一大匣子据说是南荣侗帝与爹爹的往来书信,那本宫便要亲自来南荣走一遭,看看究竟是何人作恶,构陷忠良?”,顾嫣然眼露恨意地说道。
“如此天下奇冤,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本宫刚到南荣不久,便被一对秦姓老夫妇收为义女,改名为秦思沅,还因机缘巧合救了离九渊”,顾嫣然言道,“那日离九渊带了几个亲卫,到樊郡西南三十里的慈云观游玩。谁知中途忽然病发,刚巧本宫正在观中为爹娘诵经,便出手救了他一命。离九渊见本宫居然能暂时克制住他体内的蛊毒,大喜过望,便极力邀请我入宫为他诊治”。
长叹了一口气,顾嫣然有些怅然地说道:“当时本宫已然显怀,腰身渐粗,不出四月便会临盆,再者本宫此番前来,亦是想要探听究竟何人才是幕后黑手,想来也没有什么地方,会比南荣的皇宫更容易打探消息了”。
沈月明有些愕然,“所以,你就跟他回来了?那这个孩子是?”,顾嫣然冷笑道,“不错,孩子是李瑞的不假,但是他并不姓李。从离开大显之日起,本宫便发誓,定要血债血偿”。沈月明原本打算替李瑞说和一下,毕竟他毫不知情,但看到顾嫣然眼角一闪而过的狠厉和仇怨,只得咽了咽口水,打消了念头,这或许就是造化弄人。
“离九渊乃堂堂南荣侗帝,怎会中了蛊毒?”,沈月明换了个话题,问道,“据说是天巫教的大祭司南砣迦亲手种下的”,顾嫣然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南砣迦?他为何要这样做?”,她摇摇头,说道:“这就不得而知了,本宫与他相逢之时,便已经是这般模样了”。
世人皆说侗帝离九渊十分爱重宸妃娘娘,几乎每日都留宿关雎宫,三宫六院竟成了摆设,如今看来,不过是为了医治他所中的蛊毒,而掩人耳目的幌子罢了,可见传闻不可尽信,只是可惜了嫣然姐姐白白地担了这祸国殃民的妖妃名声。
两人久别重逢,虽有千言万语,但宫中变幻莫测,危机四伏,自是不能久留,沈月明将打听龙蔓葵之事托付给了顾嫣然,两人约定,无论结果如何,十日后同去灵源寺商议。
离开关雎宫,沈月明回首望去,只见顾嫣然斜倚在窗前,面色模糊不可见,当年那个恣意飞扬的少女,青葱之年,竟不如宫外紫蓝色的鸢尾花鲜艳明朗,想起适才她张口闭口一个本宫,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寥寥,如今已是物是人非,当年,谁也回不去了……。
离开筵席多时,李瑞又不知去向,为免夜长梦多,她沿着僻静的小道一路疾走,刚转角,便看见一抹月白色的身影,远观如皓月当空,尧山冰雪,竟有一种令人不敢直视的风采与光华,沈月明放轻脚下,往前挪了几步,瞧见那人头顶烫了戒疤,细数下来有十二个之多,竟是“菩萨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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