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视察封地,为何叫上我?” 范淮看向薛长平:“不是说好了的?在那次上元节我去探望你的时候。” 薛长平记得上次她是叫范淮早点去那封地,意思是别落入这皇位之争,赶早跑了好,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王爷留在京邺只有被宰的份。却没想到被他理解成了这个意思。 “你那封地叫什么,在哪儿?” “叫金苏。太元东南边,沿海。” 薛长平挑眉,她自然知道金苏是哪里,那是南方最富饶的地方,不论是气候粮产还是风土人情都是不差于京邺的土地。 范淮看着薛长平的了然神色,笑道:“金苏那里你若是去了就知道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很多人来了便不想走了。有人道‘金岭苏江,天上人间。’若是表妹去了也被金苏迷住今后想常住,也不是不可,表兄定然给你留块好地方。等你老了,就在那好山好水的地方悠然度日。” 薛长平低眉盯着手中茶盏听着范淮说的话,听罢鼻间哼出声:“我才十几,就想着颐养天年了?岂不是太没志气?” 范淮看向薛长平,语气颇正经伴着打探: “那表妹以后想做什么?” 范淮这问题问得突然,薛长平一盏茶送到嘴边,又停住,看了眼范淮,半刻才淡淡道: “不知道。” 这声“不知道”并非敷衍之词。 她本来也就没什么大志向,守着客栈能多吃一些就多吃一些,再给掌柜的和四娘养老送终,或许接过客栈继续经营着,或许就赚些银子置办一个小院,塞北的荒地也值不了多少钱。 但是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她来到京邺阴差阳错成了郡主,本想替掌柜的和四娘报仇让凶手忏悔罪行得其所惩,帮着渃水城的一城无辜冤死的百姓翻案。但是,如今她做也做了,将那封信递去了太元这最有话语权的人,太元帝的手里, 本想叫范逸这幕后黑手吃了恶果。 但结果却并不是她想看到的那副情景。 这一切都好比雷声大,雨点小。 与她原先所希望的结果相差甚远。 因为他们是皇家子,即便犯了滔天大错,杀了一城人,也有人护着。 即便罪恶滔天,却仍罪不至死。一城的人命也抵不上他一人的命值钱。 而她当初在渃水城经历的种种,痛失亲人的悲切,满城横尸的惨状,过了些日子后,像是被模糊了。当初渃水城的那些罪孽,其中的悲哀沉痛也在经由层层级级上报的人手里被冲淡了。 世人即便听到这故事也只是将万千条人命化作胸中的一声长叹。 感同身受,说着容易,却永远不可能真正做到。 渃水城的人永远的不在了,可京邺人都还活得好好的。 山河依旧在,日月照常生。 那她一路走来那些心中所感,是否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埋没在沙土之下。 譬如到底是要为了天下道义而活,还是为了自己而活呢? 所谓的海晏河清,又到底怎样才真正算是天下太平? 薛长平沉默不语,双眸的焦点在烛光下有些迷离飘散。范淮见她少有这种茫然的神色,不作声为她又斟了一杯茶。 语气淡然,轻而慢:“这路本就是走着瞧着才知道它通往什么方向。若是不知道将来要做什么,不如先做好今日与明日之事。” “你就是你,想做什么,大事小事,无有拘束。” “如今你又是郡主,这身份也能帮上你一二。” 薛长平自然听得出来范淮是在宽慰他,心里也有些感谢,问道:“你当初明明知道我不是北平郡主,却为何还要让我坐上这位置?” 范淮眼中意味深长,笑答:“能答的上这个问题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也期待你会如何告诉我,为什么。” 薛长平看向手中的茶,凝神沉气: “范淮,我希望今后我们不会成为敌对的人。” 她入了这京邺皇城后,唯独与范淮所谈天时,不抱有任何企图,也不在图谋策划什么,像是朋友间的随意侃谈,有关心,有打趣,亦有真心慰藉。范淮不理朝堂,与所有人都没有什么利益瓜葛。薛长平觉得和他聊起天来不用斟酌字里行间的诡诈阴谋,竟能放松许多。 所以,她不希望有一天范淮也如同范厉和范逸,将彼此架在虚与委蛇,你死我亡的境况里。 今日他对她说的话中还有种缓缓引导之意,薛长平虽捕捉不到更加细微的东西,但又莫名能感觉到,范淮的能力远比她所看见的大且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