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长平虽说在这局外,看似并未参与其中,但是这事态确实缓缓朝着她所预料的方向所推进。 太子收到了信的第二日上朝时神色无常,退了朝时照例对着范逸嘘寒问暖一番,不仅没有在朝堂上公布这封信的存在和内容,甚至都没有提到关于左知政还有坊间传闻的任何字眼。 一切都如常进行,没有任何意外。 夜里,太元帝正准备从御书房内批阅完奏折回寝殿休息,苏公公进来道:“陛下,太子殿下夜里进宫求见,说是有要事,正在殿外侯着呢。” 太元帝从椅子上起身缓了缓坐僵了的脖颈,看不来什么神色,问道:“这么晚他来做什么?” “想来是有紧要的事情上奏陛下。” “叫他进来吧。” “是。” 范厉被苏公公领进殿内,二话不说一把跪在太元帝面前,面色凝重,苏公公就站在范厉身侧,被他这一跪下了一大跳,不待他张口说什么,太元帝就朝着苏有恒使了个眼色,苏有恒连忙躬身悄悄退下,出了殿后叹了口气,又对着殿外侯着的太监们道:“今晚晚些时候再来,都先下去吧。” 殿内太元帝也没叫范厉起来,而是掀起衣袍坐到榻上,看着下面跪着的范厉缓缓问道:“太子这么晚来寻朕,有何要事啊?” “儿臣有罪,求父皇责罚。” 太元帝笑道:“何罪之有?” “儿臣愧对父皇信任,愧对这储君之位。德不配位,便是大罪。” 太子语落。殿内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范厉见太元帝没有发话,便从袖口拿出那封信来,双手捧着信举过头顶,继续道:“此信,乃是北部左知政绝笔之信,还请父皇过目。” 太元帝这才缓缓站起身,慢慢走到范厉面前,拿过那信。 “此信乃绝密,除了儿臣和送信之人,绝无任何人知晓信上内容。儿臣读过信上写得字句后,心中只有两个念头。” “一为这左知政深感痛惜,如此忠臣却就此葬送白白折我太元臂膀,令忠臣寒心,百姓失望。” “二为儿臣自己羞愧,儿臣能力不堪重用才叫兄弟起了替代之意,辜负了父皇厚望,愧对这上下朝臣和天下百姓的期许。” 太元帝低眸只看得到范厉头上顶的太子冠,他的声音却铿锵有力,沉痛悲凉。 太元帝嘴角微微扬起弧度。 范厉的这番话,他在读过信上的内容之后怎么会听不出来。 太子白日里在大殿上缄口不言,连夜送来这封信,是在以退为进。 这信上就差明晃晃写着范逸野心朝政妄图夺取东宫之位,欲设计一场好戏来栽赃嫁祸太子,但是太子看完这封信之后不但对自己兄弟手足情深没有任何怪罪和怨恨,反而警醒自省,口口都是悔悟,声声都将错处全部归到自己的身上去了。 若是自己是个令人心服口服,绝无二话的东宫之主,怎么会有人,况且还是自己的兄弟来把自己从这个位置上推下去? 太元帝眼中仍然没有太多波动起伏,依旧是望不见底的深渊巨谭。 叫人看不出是否因为范逸的野心直截了当的被暴露在眼前而愤怒,还是因为太子的这一出苦情计而被打动心软。 而是淡淡问道:“这信上写的什么,朕也看过了,太子以为如何?” 范厉闻言微愣,有些讶异太元帝知道了这么大的事竟然都没有大发脾气还如此淡定,他微微直起脊背,却仍然低着头道:“父皇自儿臣幼时起便常常告诫儿臣,要手足友爱,断不可因为权位之争而伤了家人和睦。” 太元帝点点头,似乎是叹息:“你说的不错,朕的教诲这么多年来你也确实时刻牢记心中。但是——若你的兄弟要夺你的位,你还能兄友弟恭么?” 范厉双睫微颤,心中这下有些摇摆不定,他实在是猜不透太元帝话里到底是什么态度和意思。 听这话,似乎是在说大局面前不可顾忌太多的兄弟之情。要依使局势而为,即便是兄弟也可翻脸。 但是——他从小便被告诫,绝不许有兄弟争夺的局面出现,那是父皇的大忌。 太元帝见太子仍旧跪在地上,一声不吭没有回话,笑着摇了摇头,背着手向内殿走去,声音不大却字字扣击在范厉的心上:“你记住。朕说兄友弟恭和睦友爱,那是你们都还小,都还是皇子的时候。那个时候,这便是本分。” “但是现在——你是储君,他是王爷,你是君,他是臣,在这苍穹之下王土之上——臣子就要守臣子的本分,但凡有一丝不该动的念头,就是要僭越礼法,以下犯上。既是俯首之臣,就要学会乖乖听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