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作仁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远在大不列颠帝国的温莎古堡中,一个男人的手机响了起来。
“皇甫先生,您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我记得您不是一向很忙吗?上次邀请你来我的城堡聚会,你也没来。”卡特一边说,一边放下手中的刀叉,抬了抬手,让一旁的佣人用餐巾擦掉自己手指上的草莓酱,随后起身走到窗边。
窗外是大片大片的绿茵,几乎看不到人影,偌大的城堡即使在阳光明媚的白天都显得有些微的阴沉,不过卡特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了,真正不列颠王室的生活就是这样的,就和他真正的使命一样,隐秘安静到无人打搅。
“卡特殿下,上次我去做客的时候,你领我看了一幅画,你还记得吗?”
听到皇甫作仁的询问,卡特微微蹙眉,开始回忆去年那段时间发生的事。
“家族画?还是那副《亚瑟王的圣裁》?你指的是哪一幅画?”
“家族画,你跟我讲了画里的那個女仆。”
卡特一听,烦躁地叹了口气,对自己那天放纵的酗酒行为感到后悔。
喝酒误事果然不错,那种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和外人说道的。
他以为皇甫作仁已经忘记了,没想到竟然记得这么久。
“女仆?哦,画上是有一个,是我爷爷的贴身女仆,你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卡特试图装傻度过这一难关,但皇甫作仁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你当时和我讲了那个女仆的故事,说她虽然表面上是王室女仆,但其实是你们王室的看管者,你们王室后代早夭根本不是所谓的基因问题,而是因为那个女仆的缘故,你还说……”
“等等,我不记得我说过这些,当时我真的这么说了吗?”卡特假笑道。
“真的,你还说为了摆脱她,你的父亲和爷爷花了大量的心血,最后惊险地成功了,那天你说这话可不像开玩笑。”
“那天我可能喝多了,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卡特呵呵笑道。
“但我看到她了。”皇甫作仁突然说道。
卡特整个人愣住,他的大脑准确接收到了这一信息,但恰恰因为这一信息来到的可能性庞大到无法接受,所以才有了长达五秒的沉默。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继续伪装下去,还是直接向对方询问具体的细节。
卡特的心脏部位又隐隐作痛了,他回想起那雷雨交加的夏夜,也是在这座温莎古堡,也是在他现在所站立的这个餐厅,佝偻着背,头发雪白的爷爷坐在餐桌的最上位,黑暗的餐厅里只有长桌上那三盏间隔有序的烛台发出微弱的光芒。
烛光下,他只能看得清大人们模糊的轮廓,每个人的表情都隐没在暗黄色的光线里,只有最突出的部分被烛光勾勒出线条。
卡特永远也忘不了那晦暗的光线中,站在爷爷身后的女仆爱丽丝,那双散发着银白色微光的瞳眸,虽然那时的他还什么都不知道,但却已然感觉到了一些和往日不同的压抑氛围,这种令人窒息的感觉,像一把把牢不可破的锁,将餐厅的门窗和所有出口都封闭了起来。
当时还是孩童的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可怕的气氛,轻声说了一句“好暗”,然后就听到爱丽丝温柔地对他说“殿下,只要稍微再等一会就就好了。”
他对爱丽丝是有信任的,因为从很小的时候开始,爱丽丝就是他的玩伴,从他记事起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她似乎什么都懂,在方方面面比父母亲为他请的那些老师都更加精通,不管是骑马、画画、钢琴、舞蹈、礼仪,就仿佛根本没有她不精通的事情。
他一直觉得爱丽丝完全可以替代那些喷着难闻香水味的老师,负责他的教育工作,爱丽丝比那些教师要温柔得多,专业得多,而且身上味道也非常好闻,但父母就是不允许他的这一请求,只因为爱丽丝是爷爷的贴身女仆。
“等你长大了,爱丽丝就是你的女仆了,当时你想让她干嘛就干嘛。”父亲曾这么跟他说过。
卡特对这一承诺有过幻想,直到那天雷雨夜,一切都改变了。
当时自己是几岁来着?
记忆中的具体时间有点错乱,可能是十三岁,也可能是十六岁?还是说仅仅只有十岁?
卡特已经记不清了,那段回忆仿佛被某种神秘力量影响般,变成了泡了水的油画,难以辨认具体的形象,只有最强烈的片段如烧红的烙铁般在他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刻痕,就像他心脏位置的伤口。
他忘不了父亲把餐刀扎进他心口时的剧痛,忘不了爱丽丝那对冷漠的银色瞳眸。
当时自己的尖叫如今已然化成梦魇,不断重复地在深夜降临,折磨着他的神经。
只差一步……当时只差一步,就能完全摆脱那个女人了。
“卡特殿下,你怎么不说话?”皇甫作仁的嗓音带着一丝笑意。
知道对方已经看穿的卡特,也不再遮遮掩掩,直接了当地问道:“你在哪里看到她了?”
“卡特殿下,我一直很喜欢你的那支骸骨尖笔,能不能将那支笔割爱让给我?”
“开价不是这么开的。”
“那我们就下次再谈吧,现在我要做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