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毓丫几度晕厥,冷汗一股一股地流下来。若是有那眼尖的人能看清,必然知道,她身上其实穿得不是红衣。而是鲜血硬生生染红了衣裳。 即便是疼,毓丫硬生生撑住了没哼声。 步辇抬起的瞬间,剧烈的颠簸带动了断掉的双腿,她也依旧咬着牙没昏过去。毓丫红着一双仇恨的眼睛是是盯着苏恒的后脑勺,手攥着步辇椅子的扶手,用力到青筋暴突。火把的光映照在她的眼睛里,她此时要将身边这些人的脸一张一张都记到心里去。 苏恒自然感受到了目光,须臾,他到底是回了头。 火光映照下,他清晰地看见这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和眼睛里燃烧着的熊熊火光与无边恨意。心中忍不住一顿,苏恒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余下满心的无奈。他走到毓丫的身边,抬手捂住了她的双眼,嗓音淡得像此时山涧的雾气:“若是疼,且睡一觉吧。” 毓丫不知不觉地闭上了眼睛,眼泪汩汩地流下来,润湿了苏恒的手掌心。 他眼睫微微颤抖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步辇被抬起来,鲜血还在一滴一滴地滴落下来。血腥气早已被风吹散,只剩下满地暗红的色泽。苏恒凝视着这血水,以及终于闭上眼陷入沉睡的毓丫,冷峻的面容有那么一瞬的皴裂。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他手拨了拨手腕上的佛珠,默念起了几遍清心咒,将这一股涩意压下去。 素水镇的大旱关乎整个村子四个村庄的人命。再不请山神出手,多少人命枉死。舍一人而救众生,这是必然他要承受的罪孽。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那且让他来做这入地狱的第一人吧…… 心中如此叹息,他手一挥:“时辰到了,上山!” 苏家小院本就在稷山的山脚下。出了苏家小院,多走几步路便是稷山的石碑。皓月从浓厚的黑雾中出来,茭白的月色如流水倾泻下来,为山道披上了一层白纱。 大旱三年,草木枯萎,沿途的树木干枯得踩下去便咯吱一声化作腓粉。村民们分作两批,将步辇夹在人群中央。前头是年轻上有些力气的年轻人开道,后头跟着村里的老弱妇孺。一个村子,七十户人家浩浩汤汤地抬着昏迷的毓丫便上了稽山。 蜿蜒的山道像一条盘踞在山体四周的巨蛇,螺旋向上。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山顶。说来也怪,大旱三年,稷山这一带滴水未降。按理说,应该草木萧疏,枯木死灰。但怪就怪哉,山脚下的草木河流确实早已干枯,就这稷山的山顶却郁郁葱葱。树木掩映之下,一条蜿蜒的小路出现在众人眼前。 月色照着山涧,树木影影重重,清晰地嗅到泥土的气息。林中夜鸟呱呱声,颇有些应声。村民们面面相觑,颇有些不敢前行。扭头看向苏恒,望着蜿蜒的小道踟蹰地停下来。 “不必怕,”苏恒冷声道:“山中有神灵,树木才久久不枯。只管前行便是。” 村民们素来信他,抬着毓丫便匆匆走上了小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