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宁坐在轮车上抬头看了看天色,当空放晴,雪将阳光折射个剔透。身后殿中猛然传来重物落地声。
身旁的玉瑶一怔,下意识便要回身叩门,观宁伸手拦了一下。
玉瑶眼中有些疑惑,观宁只是微摇了摇头,他抬眼在殿外的侍女身上扫了一眼轻道:“叫他们都站远些吧,里面没到伺候的时候。”
玉瑶这才明白,忙低声吩咐两句,观宁神情依旧温和,只是闭眼时眸中有几分叹息。
观宁不会做逾越的事情,也不敢有非分的想法。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世间情感大多不肯归顺理智。通透如他,也免不了这份叹息。
“观宁可以同之前一样,您说的话,下面人都会听。”有轻缓的女声在身后响起,玉瑶将轮车推得远了些。
听观宁的能活命,玉瑶很早就知道,偌大的五公主府,怕是没人更摸得准主子的脾气。
软雪压出的吱嘎声一路跟着,观宁回看了玉瑶一眼,先认真的道了声谢,复又摇了摇头:“公主的饮食起居,要身边值得信任的人掌管。”
纵使南棠说过他送来的饮食不必旁人再盯,观宁依旧按着规矩等两位贴身的侍女验了。
其实上过榻的人本不该再插手这些,倒不是得了宠便不肯做事,而是有了缠绵便易生情愫,动不该动的念头易起野心。
神仙尚难免百密一疏,观宁明白这个道理,自然也懂得避嫌。
何况……他本就是北羌的细作。
冥一站在檐下的阴影里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手中的雪团了个团径直扔了过去。
观宁只觉得发顶微动,紧接着便被雪迷了眼睛。冥一这下收了力道,会杀人的往往手上更有分寸。
观宁回头看去,冥一略挑了挑眉:“小菩萨?”
“大人。”观宁没有起身,只是象征性的垂了垂眼。
冥一仔仔细细的看他,那目光如同打量待宰的祭羊。玉瑶的腿略有些发软,哪怕不是在看自己,那翻涌的杀意依旧让她遍体生寒。
观宁倒像没有感觉,他神情依旧平和自然,只是有些疑惑的问:“大人有事吩咐?”
冥一的身影自原地消失,下一秒便出在了观宁脸前。玉瑶强咽下口中的惊呼,观宁顶着那目光依旧垂眸浅笑。
冥一又看了他一会才直起身:“你脸上……倒没有祝霄那怨夫模样。”
他伸手去抬观宁的下巴:”怎么?你的真心没旁人重?”
观宁偏头避了,出声道:“不及大人。”
冥一就笑,下一秒他手中鸳鸯钺径直贴上了观宁的脖子:“若连我都不及,当真该杀。”
“是吗?”观宁仰头看他,丝毫没有躲闪:“观宁出身贫寒见识浅薄,敢问一句,如今有几人把命搭在了五公主府?”
冥一眉头微动,便听观宁继续道:“大人总想将自己从众人中摘出来,何尝不是另一种介怀。”
冥一的笑容更深,他轻轻叹息:“她身边,没一个怕死的吗?”
观宁没有说话,他不是不怕死,只是笃定面前人不会动手, 扔雪团都收着力气的,怎么肯因为他几句话坏了规矩。
那分凉意偏离,冥一收了手,观宁脖颈上连半点皮都没破。
“你和那个,青什么的……”冥一伸了个懒腰,仿佛上一秒的事从未发生:“长得像,可惜不是一个脾气。”
“大人也拿刀抵过他的脖子?”观宁轻叹一声:“小孩子不禁吓,出了毛病大人不好交代。”
“你……还真是小菩萨。”冥一冷冷看他一眼:“听说主人将他给了你当徒弟?”
一提这个,冥一便又想起了那烟雾缭绕的女人。近日主人不知犯了什么瘾,不是给这位送徒弟,就是给那位派师傅。
他失了兴趣便再懒得动,只从眼皮子底下瞥了瞥观宁:“留心看紧了,京都恶人多,那细胳膊细腿的,出点问题便轮到你不好交代了。”
话音未落人已在数步之外。
观宁微愣,片刻扬声道:“小厨房煨的吃食给大人留了一碗,仰仗您多帮衬。”
男人没再回话,直至那身影消失,玉瑶才重重舒了口气。
“这位大人……”她有些心有余悸,话出口了半句才觉得失言?观宁没接这话,主人的人什么样轮不到他多说。
“劳烦姑娘,喊个人推我回去。”他看向玉瑶轻轻颔首,他确实该去瞧瞧青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