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棠确实没有骗他,殿中炉火烧得正旺,周身的冰寒几乎瞬间就被蒸了个干净,观宁的脸颊微微发红,眉心的那一点也就更红。
他站在炉火旁,手边是下人刚刚送来的板栗和红薯。其实这本不该是贵人的吃食,但那位五公主丝毫不觉,她正趴在一边的桌上,懒洋洋的盯着炉火。
观宁轻轻上前一步,隔在了南棠与那炉火之间。“公主,仔细伤了眼睛。”
“眼睛好得很。”南棠笑眯眯反驳一句,却还是落了睫毛。这个世界没有手机电脑,南棠觉得自己的视力起码5.0。
观宁将炉火移了位置,又去捧了缸水养的荷花中和燥气,最后取了厚厚的软垫站在南棠身边。
南棠还闭着眼,观宁轻轻笑了,他垂眸跪在地上等南棠发现他。
感受到有人近身,南棠姿势不变,只腾出一只手四下摸了摸,从观宁怀中扯过了那软垫靠在腰上。
她依旧没有睁眼,只懒洋洋问道:“银耳雪梨,琵琶百合,观宁喝哪种?”
少年眼中笑意更浓,这哪是问他喝哪种,这是叫他去取。
他俯身轻轻叩头:“多谢公主,奴才这就去拿。”
他膝盖有些发麻,无处借力便撑着地起身,少女睁开眼正好看见这幕,她眸中有些懊恼:“对不住,差点忘了你不能多动。”
不等他回话,南棠便扬声唤了人进来,简单吩咐两句后,她看向观宁,抬抬下巴示意他坐下。
观宁略一犹豫,便顺从的坐在南棠身边。
这也是南棠喜欢他的地方,让坐就坐,让吃就吃,没成筐的推脱话累人。
观宁原想倒茶,指背在桌上玉壶的壁边探了探冷热,又不着痕迹的收了回来。
有些凉了,这天气不合适入口。他没有叫人来换,都是应差事的,没必要给别人找过错,等送甜汤的人来点一点也就明白了。
南棠转开视线,只当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你好像……总闲不住。”
看着少年单薄的身体,南棠她叹一口气:”观宁,分出些顾我的心思照顾你自己吧,三成也就够了。”
观宁弯了弯眼睛,神情静而温和:“公主慈悲,戴罪之身得此优待,心中不安所以总想做得多些。”
他顿了顿柔声补充道:“多谢公主,奴才……会照顾好自己。”
南棠挑了挑眉:“那就好,我听凝檀说你这伤得静养。不如这样,反正都是应差事,我给你个不用四处走的活儿做。”她一边说一边伸手抚了抚他的衣袖。
观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身体僵了一下。他搬弄荷花缸时袖子不小心翻出一点,露了截手腕。
果然,安逸会惯得人懈怠,若在之前,这是观宁绝不会犯的错误,因为只一次,就能要命。
“奴才失仪冒犯公主。”观宁垂头请罪。南棠却笑得有些流氓:“你别的地儿我也见过,露个手臂算个屁的冒犯。”
“其实……不一样的。”观宁抿了抿唇:“您可以对奴才做任何事,但……奴才不能。”
当主子的,无论是扒他衣服还是脱他裤子都不算什么,但他不行。没有命令,他主动露出半截手臂都是死罪。
南棠明白他的意思,少年脊背笔挺,发冠高束,那身内侍衣袍浆洗得有些发白,从头到脚纹丝不乱,眼角眉间尽是明澈慈悲。
他没有半分奴才的样子,南棠却知道,他跪于人下做尽卑贱事,背上先有殷蛇后受割皮剜肉之苦,他生于污浊地,一刀断了丈夫心,他……真真切切的跪了十几年。
南棠看了他好一会,一直到观宁都觉得不会有下文时,她终于开了口:
“那就,不当奴才。”
没理会少年的怔愣,南棠自顾自道:“今早我问过了,蒋元白近些日子晨起练武日落温书乖巧得很。”
听到这个名字观宁猛地抬头,南棠笑眯眯的:“别急,你那乖徒弟好着呢。一日三餐能吃能睡,月钱一分不动说是要攒给你补束修。那么个混球能有这般模样,可见小观宁带孩子有一手。”
南棠撑着下巴:“既然如此,观宁不如在我这儿当个先生,后院还有个叫青槐的孩子,长得和你有几分像,胆子小了点,但人听话得很,一起放在你身边吧。”
观宁用了好一会消化这段话,他整理好思路起身跪在地上抬头去看南棠,想说什么却被后者打断了。
“这话不是试探,奴籍我来解决,不会给你留麻烦事。往后学堂所需的一切开销都走公主府的账,金银不用你操心。”
南棠的指尖在桌上轻点:“你若觉得学问不够渊博,就带着我的名帖拜师,无论是京都大家还是隐士高人,你说得出名字我都能弄来。若觉得如今这身份托不起学生,就慢慢往上爬,我这儿有的是机会给你出头。若还拘泥内侍这身份……”
南棠一笑:“我劝你大约不顶用,那便这样,明日你随我进宫见见孙德喜那蟒袍。”
“观宁,无论是要救人还是要报仇,要名满天下还是要富贵荣华,我这儿都有。”
南棠依旧懒洋洋看着他:“观宁,我说过,你要的我都有。”
观宁的嘴唇有些颤抖,南棠这几句话说尽了他的顾虑,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