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是叫人给卖了! 大临人和胡人向来瞧不上彼此。 一个称对方是临羊。意思是软弱可欺,时不时就能去薅点羊毛顺便吃肉。 一个称对方是羯胡,丑胡。反正鄙视人的称呼多的是,让被骂的都不知道自己被骂了,向来是大临人最喜欢干的事。毕竟战场上,打仗是要死人的,过过嘴瘾也很不错。 就这样两边相互鄙夷,冲突不断。 放在大临以前那些雄主身上,能打得胡人不敢南下牧马,可这几十年大临内部动乱,边境被劫掠了也无人关心。 反正等胡人抢够了自然会退回去,边军找机会再打劫些老弱胡人,拿着人头回来领功,两边你杀我我杀你,也不耽误真正有背景的商队们做生意。 眼前这支羯胡商队就是这样,大大咧咧在大临做着生意,还是很多人的座上宾。他们带来的牛羊马匹,可都是紧俏货。 只是这位首领他是没见过的,在睡梦中被绑来的白面文士大呼倒霉,不知道这该死的王大卖了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 “听说先生想要离开温县,不知可否有幸请先生同行啊?” 听着这个胡人阴森森的问话,文士知道自己再不回答,怕是要遭。 “在下只是一个普通的……” 可话还未说完,就被那胡人打断, “普通?先生可一点都不普通啊。”胡人站起来,绕过案几走到他跟前,弯腰上下打量着他,又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当朝驸马,这个身份,先生当真以为人人都不知道吗?” “你、你、你怎么知道?”白面文士心底隐藏极深的隐秘被人一语道破,浑身都抖了起来。 刘会扭头瞪向灰头土脸的王大。 难道是他告密?不不,自己的身份温县没有人知道,一个没用的山匪更不可能,那到底是哪里暴露了? 刘会绞尽脑汁想自己怎么暴露了身份。 自从他失手杀死兰陵长公主潜逃以来,已经有很多年了。这些年他隐姓埋名,四处躲藏,时间久到他已经快忘记了这个称呼。 他避到温县已经好几年了,这里是他躲藏过最为安静清净的地方。太尉病重,王氏一族也很是低调,大将军那边的人也不会到温县来惹是生非,温县几乎无人会注意到自己。 因为从邓尚那里学来了一些易容术,又剃掉了胡须,简单改变容貌后,就再也无人认得自己是那个被通缉的驸马。 靠着不俗的面孔和花言巧语的嘴上功夫,他勾搭上了一个寡居的妇人。这位王氏女,算起来还是太尉的堂妹。有这层关系,两人过着露水夫妻的生活,格外逍遥。 谁知,今日却阴沟里翻船,一切计划都泡了汤。 胡人见他脸上青白不定,笑道:“你一定好奇我是如何得知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现在需要先生你,若你不知趣,那大临朝廷抓不到的人,我可以。我给先生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如何?” 刘会瘫坐在地上,心里天人交战。 大临人虽然打不过胡人,但从上到下,都觉得胡人野蛮,是还没有开化的蛮夷,从未有过投靠胡人的士族。 身败名裂,遗臭万年,难道要自他开始吗? “哟,骨头还挺硬啊。把这位县令的护卫,剁了喂狗吧。” 门外隐约传来胡人的声音。 轻飘飘两句话,就听见刀没入皮肉的扑哧声,和压抑不住痛苦的闷哼声。 刘会打了个冷颤。 若是真的不怕死,他何苦东躲西藏这么些年? 心中的天平自然倾斜。 **** 杜烨读书习字时,王昙从来不吵闹,乖乖坐在一旁,要么盯着杜烨瞧,要么就起身趴在案几旁,瞪大眼睛注视着毛笔的起转承合,一副敬佩的模样。 若不是他父兄蒙难,此时就应教他启蒙。只可惜…… 杜烨叹口气,将他抱过来,指着刚刚写下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给他讲解。 王昙虽然只识得几十个字,但读起书来却像模像样,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嘟嘟囔囔,十分可爱。 早晨的空气格外清新,深吸一口气,满满都是鲜嫩的花香和绿意。 陪着杜烨练习完早课,王昙迈着小短腿,兴奋地在院子里乱跑,一点都不觉得困。 杜烨没有心思逗他玩耍。 昨夜郑植带人急匆匆出去,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听人禀报,逃脱的山匪头目依旧没有被捉到;刘志和一个护卫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