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志带着人追到一处废弃的民宅。 据白天在这附近的几个乞儿说,他们看着几个人鬼鬼祟祟进了那个院子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刘志让人拿出几块饼给他们,小乞儿们欢欢喜喜地拿着饼一哄而散。 这个小院已经荒废很久了,左邻右舍都说晚上里面经常发出奇怪的动静,有胆大的进去想瞧个究竟,却再也不见了踪影。于是大家都说这房子闹鬼,慢慢地也就没人敢再进去。 此“鬼”非彼“鬼”,几个大活人,不可能在里面消失不见,一定是有别的出口。 刘志细细在这个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屋子里搜,可是却没有什么发现。 周围树上的老鸹叫声嘶哑凄凉,一个长着圆脸的护卫觉得这里越来越瘆得慌:“该不会是真的有鬼吧?” 刘志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就你话多!” 圆脸护卫缩了缩脖子,刚想朝旁边走一步,就不小心拌了一下,朝前跌了过去。 前面是口枯井,他手中的火把掉进井里,自己也险些一头栽进去,还好刘志眼疾手快,拉住了他后衣襟,才免得这个院子又传出不好的传闻。 可他却呆呆地趴在枯井边上没有动弹,刘志以为他磕碰到了,凑过去看,就见他抖抖索索指着井底。 “这里面有个洞!” 火把在井底熊熊燃烧,照出了旁边一个圆形洞口的轮廓。 刘志他们小心翼翼跳下枯井,发现洞口里是一条地道。这条地道又窄又弯曲,爬出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像是在土里打了几个滚。 谁会吃撑了在废弃的民宅里挖地道,这个消息得报给郎君知晓。刘志让那个圆脸护卫回官舍报信,自己则带着另一个护卫沿着地上的痕迹向前追去。 所有的痕迹都指向一处小院。为了不打草惊蛇,刘志决定先进去看看。 结果他刚刚翻过墙,转身想接应同伴,就听见一道划破空气的声音,同伴捂着胸口从墙上跌落下来。 危险!刘志的瞳孔因为恐惧猛然缩小,紧接着又是一道破空声,随即右肩处便传来一阵剧痛。 若不是他刚有防备避开了半步,此时射中的怕就是胸口了。 “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 此时此刻,他半跪在地上,手捂着被箭射中的右肩,被人用匕首抵住脖子,这句话最能形容他当下的处境。 万幸的是,箭头卡在了皮护肩里没有穿透过去,还不至于太致命。只是若没有及时止血,他就要变成废人了。 刘志刚想扭头,身后的人就低声喝止:“别乱动,再动就宰了你!” 这人的大临话并不标准,听起来像是胡人,不,从身上浓重的膻味就能闻出来,是羯胡! 刘志手里的刀早就掉在了地上,靴筒里还藏着把匕首,这是他仅剩的能够脱身的武器了。要在被搜身发现之前,想办法拖延时间,再找机会逃出去。 “你们是谁?我是郑县令的护卫队长,追踪嫌犯误闯入贵宝地,无意冒犯,还请……” “闭嘴!”似是懒得与他多费口舌,身后那人一掌便劈晕了他。 **** 羯胡商队租住的小院里,喧嚣热闹。 有的聚在一起饮酒猜拳,有的给马匹刷毛喂草料,也有的拿帽子挡着脸躺着晒太阳,若有人进来,也不会觉得有任何异样。 而院子里一间不起眼的房间,却门窗紧锁。 自糊窗户的纸里透过些许亮光,均匀地洒在地面上,照亮了整个屋子。 屋子中央躺着一个人,被黑布袋子蒙住了头,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 离他几步远,正对着房门,坐着个慢条斯理用匕首割肉吃的胡人。 他高鼻深目,长着杂乱的须髯,正是大临人最鄙夷的胡人样貌。 片刻之后,他放下匕首,用湿布细细擦拭着沾满油污的手指,又端起杯中热茶一饮而尽,擦干滴落在胡须上的水珠。 “先生,现在还不肯醒来吗?” 听着怪腔怪调的大临话,地上那人手指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却还是选择继续装晕。 胡人不满地哼了一声,挥挥手,就有立在一旁的虬髯大汉上前抓着衣襟将那人拉了起来,粗鲁地取下黑头套。 头套下赫然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孔,若是杜烨在此处,定能认出这就是在书铺里盯着自己看的那个白面文士。 他乍一见光亮,五官都缩在了一起,再一睁眼,就发现案首坐着个面无表情的胡人,旁边立着满脸愧色的王大,心里就暗叫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