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 早膳之后,林绿萼吩咐檀欣,“昨夜瓦上的积雪化了, 下雨似的, 哗哗啦啦地响了一夜,吵得本宫不得安枕。白日本宫要补眠,你不要打扰,本宫醒了,自会叫你进来伺候。”
“喏。”檀欣应声退了出去。
云水从屏风后走出来, 穿着雪青色直裰, 束发为髻, 容貌俊美,似雪中雾凇,他把林绿萼未用完的糕点吃了,转身半蹲下。她揣着一袋银子, 兴冲冲地跳到他背上, “出发!”
云水矫健地从窗户溜了出去,疾行几步跃过砖墙, 行到山路上。他昨日夜里打点侍卫备下了马匹, 他将姐姐抱到马上, 然后翻身上马。迎着清冷的山风,一路疾行下山。
行至乌镇, 他左手牵着缰绳, 右手牵着兴奋地四处张望的姐姐,两人在镇中漫步。
临近元宵节,乌镇热闹非凡,路上张灯结彩, 卖花灯的店铺也早早地开始张罗。葫芦形、莲花形、各类动物的花灯悬在货架上,林绿萼一路走来,心生乱花渐欲迷人眼之感,“早知道让檀欣、温雪一起来了,多买些花灯拿回邀月阁挂着,看着也喜悦。”
“往前走吧,我记得前面的西市更加繁华。”云水拉了拉她的手,见她流连在小摊位前,“这些花灯都太过小巧,姐姐不是想买大的花灯送给林相和林夫人吗?”
“好。”林绿萼的笑容隐在鹅黄色的帏帽中,“你怎会知道西市更繁华?”
“听别人说的。”云水用手将姐姐与路人隔开,街上行人众多,垂髫孩童拿着糖葫芦乱跑,险些撞到了她。
越往西走,楼阁越高,店内的装饰更加精致,店家的招牌布帛都用着华贵的丝绸。林绿萼东看西看,见到一家商铺里,客人虽不多,但来往都穿戴不俗,花灯样式多彩,还点缀珠玉之物,她说:“进去看看。”
她在店里逛了一圈,店中花灯做工精致,胜过方才看过的所有店铺,便如她面前这个绘着八仙过海的花灯,一面一仙,足有八面,正对着她的这面绘着张果老倒骑驴,连驴尾巴的毛都绘得分外仔细,她提起这个有些沉的花灯问云水,“要不就买这个吧。”
云水问:“林相信道教吗?”
林绿萼想了想,笑着放下它,“也是,他只信钱。”
掌柜见这姑娘手上的玉环价值不菲,笑着迎上来,“这位贵客,需要什么样式的花灯?”他又看向姑娘身旁的男子,瘪了瘪嘴,这少年如此俊美,莫不是谁家的娈童,“若一楼没有特别喜欢的样式,不如来这边看看。”
掌柜将林绿萼引到二楼的窗边,窗边木桌上放着一个圆月样式的大花灯,金色的圆月镂空,其中还挂着吴刚折桂,嫦娥抱玉兔,星河灿烂的小花灯。样式精巧别致,所用材料也与普通花灯不同。
林绿萼一眼就相中了它,“这个送给我母亲,她一定喜欢。挂在房间里,又明亮又好看。”她欣喜地问了价钱,二话不说掏钱买下,“掌柜,这个可否派人帮我送到京都,车马费我可以付双倍。”
掌柜脸上的胖肉笑得发抖,这月亮花灯他报的价格,比平日贵了三倍,本以为她会讨价还价,没想到这姑娘竟一口应下,每年元宵节前都有京都的贵人来乌镇挑选花灯,所以他们也会接揽运送的活。没想到这贵客还要给他双倍的车马费,真是天降喜事,“那是当然,贵客写下地址,今日就可送去。”他忙让伙计去取纸笔。
林绿萼透过窗户,看到街对面是一个叫“惜玉斋”的教坊,她听到清泠的琴声和悠扬的笛声,抬头还能看到二楼阁中,舞女曼妙的身影,“掌柜这铺子选得真好,每日一边赚钱,一边听曲。”
掌管笑了笑,问她还想看看别的吗,还有更华贵的花灯,在二楼里间放着。
“送我父亲,就有点考究了。我想,他可能什么都不喜欢,只喜欢钱。”林绿萼突发奇想,“你这里有没有元宝样式的花灯,越大越好,最好上面写着‘发财’二字。”
“会不会太俗。”云水浅笑,姐姐对林相有不小的误会。
林绿萼信誓旦旦地点头,“他若有喜欢的花灯,那便是这种样式。”
掌管垂眸思索,讨好地问:“元宝样式的大花灯,有。但上面没有‘发财’二字,我马上派人用金箔纸做两个字黏上去,贵客稍等片刻,可好?”
“好啊。”林绿萼心满意足地坐在窗边,掌柜让人给二位贵客上茶水和茶点。
街上响起了尖锐的唢呐声,伴随着锣鼓升天,一下吸引了林绿萼的视线,她喜悦地往下看,有人成亲,好热闹。
队列前的男子约莫四十多岁,肥头大耳,穿着红黑相间的长袍,胸前戴着一朵大红色的绸缎花,身后跟着二十个穿短打劲装的健硕男子和两列仪仗,仪仗中抬着两顶花轿。
“娶两个吗?”云水也望下看去,一日娶两个,倒是稀奇,但他马上发现了古怪之处,谁迎娶新娘会带二十个打手?街上的百姓看到迎亲的队列后,纷纷绕进了胡同巷子里,或是走进街边店中,并不敢过多地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