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茫茫的六棱形冰晶雪花自暗沉的天空戚戚飘下,鹅毛似的雪附在树上的雪团边缘,也落在在林间匆忙奔跑的白衣女娘身上,落在她只用一素带系起的黑发上,落在雪团样毛绒的斗篷上。
世间白凄凄一片,到处都是银装之景,一身素衣的女娘也无比顺利地融入了白雪中。
因疾跑喘息而呼出的白气也散在银素中,在月光的照耀下,缥缈似纱。
“快跑!快跑!”
一柄锋利的剑刺穿了奶娘的腹部,她拖着血淋淋的身躯挡住士兵的追击,拼着自己全身的力气,也要让女娘逃走。
“不要回头,快走!”
护送她出逃的府兵见追兵众多,敌众我寡,毅然决然回头抗击,以命相搏,不愿女娘悲悯,也不曾回头和家人告别。
“皎皎,活下去。”
娘亲从不曾唤自己小名,也不愿自己亲近她,却在长刀即将贯穿她的时候,以身相护。
耳边除了带起的风声外,更多的是或坚决或急促,或哀求的声音,最后定格在娘亲素来沉稳却带这一丝颤抖的话语。
眼前是糅杂着的,鲜血淋淋的场面,无数人或死或伤。她一路走来,不知踩在多少血肉之躯上。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活下来。
活下去、活、下、去。
眼前浮起了水雾,大雾一般,散不去。女娘眉眼轻眨,一滴泪就自眼角落下,无人在意。
府兵可以死,奶娘可以死,娘亲可以死,阿兄阿姊可以死,为什么单单就我一人不能赴死?
“你是朝廷的希望,是天下百姓的希望。”
娘亲死前的话仍在耳边,她甚至连将娘亲那双睁着的眼合上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还温热的身躯被雪一寸寸覆盖。
而她也从拥趸众多,变成了孤单一人。
蓦然,身后的风声更大了,就好像有人在拼命追赶她。
极轻的脚踏雪的声音随风飘入女娘冻红的耳朵。
她的耳力极好,从那脚步声中便可判断,身后的追兵不下十人。
从百人到如今的十多人,女娘想起那些毅然而然护她而去的人们,心口泛起极重极重的窒感,又有奔腾而起、避无可避的绝望。
素来娇弱的女娘只能用尽全力向前奔跑。
胸口的窒感越来越明显,她死命压住喉头涌起的血气,贝齿在点点樱唇上留下血色的伤口。
但挣扎毫无用处。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娘已经无力向前了。
大雪埋了路,本就不好走,现下她的脚已经冻僵了,竟叫她直直地倒了下去。
女娘跑不动了,走不动了,甚至站不起来了。
她抿了抿自己有些干的唇,抿到了一口血腥,直直咽了下去。
“别放弃,皎皎,别放弃。”
大哥大姐二哥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女郎顿了顿,努力撑着,用手撑着,一点点爬到了路边没被月光照到的树丛中,尽量将自己的身形隐去。
脚步声终是停下了。
“首领,寻踪蝶到这里便停了。那小丫头应是藏起来了。”沙哑的嗓音就像是阴沉粘腻的毒蛇般,爬上了女娘的脆弱的脖颈,只待一声令下,便可利落咬断。
女娘咬紧牙关,通红的手深入宽大的袖袍中,纤细的指尖捻起两个小铁球。
他们从来都说,皎皎啊,虽然你没办法学武,但是也可以有自保手段。没有锋刃的人最好的武器是暗器,最好的策略是时机。
藏锋于鞘,一击毙命,宁死不屈,宁折不弯。
指尖用力得发白,哪怕脸色苍白得像是立马就要晕过去,可是,那双清凌凌的眼却在冷静地观察局势。哪怕全身都像是泡在水里了,她那双眼依旧冷静平淡。
寻踪蝶无法准确判定位置,就停在刚刚说话的人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为首的那人扫了扫四周,树木灌丛很多,应是躲在了这些里面。
“一个小丫头,还是一个哑巴,居然浪费了我们这么多时间。”他很不满。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甚至没上过南氏玉碟的小女娘,竟然浪费了他们这么多人。
但上头点名要抓这个南氏阿四,那就给他们抓了呗!
应是觉得这小姑娘再也翻不出他们的五指山,这群黑衣追兵都有些松懈了。
松散下,他们隐隐聚在一起,女娘估摸着范围,就着之前投壶的手感,将两枚小铁球一齐掷出。
巨大的火光散开,来不及躲闪的黑衣人都焚在了火里,但女娘显然低估了这群人的身手,也低估了那些人抓她的决心。
还有六名黑衣人早就察觉了异动,早早离开了炸毁范围。
而女娘也被人从林中粗暴地拖出,扔在厚厚雪地上。
一只有着厚茧的手掐上她的下巴,将她的下巴抬起,一张莹莹小脸暴露在皎皎月光下,似白雪,似白玉,玉宫仙子般。就连苍白的脸色,也像是锦上添花,将瑶池仙子拉下凡尘,更有人情味了,也更勾人了。
孱弱的、倔强的、清丽的、高雅的,往往更能调动人摧残的欲望。
那人啧了一声,暧昧地贴近她的耳边。
“四姑娘真真是厉害,一个人也能躲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