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忌仔细打量明尘的模样,心道难怪他昨日在街上看到这和尚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原来是和小明空有几分像。
张无忌将他们曾受人所托去贤隐寺,并在那住了几日,结识小明空的事简短说过。
朗月咬了咬没什么血色的唇,眼眶含着泪,问道:“那孩子过得好不好?”
赵敏挑起嘴角,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很好,他时时做善事,为他娘积功德,他日日在佛祖面前,求佛祖让他们一家团聚。”
朗月终是忍不住,落泪摇头哭道:“是我不好!”
夜很长,长到足以让朗月道出所有的事。
她是个孤儿,十二岁被作为杀手的师父挑中,入了一个暗杀组织,被种下蛊虫。她在组织里跟着师父学武,学魅术,根据上头的命令,游走于江湖各大门派和朝廷官员间。
上头要杀谁,她便杀谁,不多杀一人,也少有失手。
一次,她接到的任务是杀元廷的一位汉人官和他的长子。汉人官府上养了武功高手,出门也很小心,组织派的杀手试了一次不成,反而让对方更加防范。
她扮作歌女,想以魅术吸引汉人官的注意。没想到,汉人官对她不感兴趣,倒是汉人官庶出的小儿子相中了她。
小儿子姓顾,名知言,才学品行过人,却因为是婢女所生,不得汉人官的赏识。
顾知言将她接回他的院落做侍妾,因为她歌女的身份,汉人官对词极不满意,对顾知言更加疏远。
她被限制在府内走动,汉人官的嫡长子常来顾知言的院落。那大儿子心中想什么,她当然知道,被那大儿子纠缠之时,她就打算趁机将他杀了,没想到,顾知言出现。
这是第一次,有人站在她面前要护她。
顾知言对她很好,好到她第一次感受到人情暖,好到她违背组织的规矩,对他心动,甚至对执行任务产生了动摇。她知道,一旦执行了任务,他们便再无可能。
她被大夫诊出怀了身孕的时候,惊奇不已,明明她有喝避子汤,为何会怀了顾知言的孩子?!看着顾知言抱着她傻笑,和她说,他要自立门户,光明正大娶她做妻子。她放弃要服堕胎药的想法,跟着顾知言搬出顾府。
她体内蛊毒需要每三月服用上头给的药,否则发作的时候,蛊虫便会蚕食她的心,直到心被食空为止。
入顾府三个月,任务还没完成,上头派了师父来给她送蛊毒解药,顺便代替她。
师父说上头要停她两次解药,这是给她的惩罚。
师父看她举止小心,替她把脉后,骂了她一通,扔给她一瓶堕胎药。顾知言不在他们的任务名单上,她苦苦哀求,终于让师父心软,答应留她腹中孩子一命,但是,孩子出生后,也要做杀手。
她怀着孩子,看师父成了她的远方表姐,做了顾家大公子的偏房,一步步引诱那顾家大公子服用慢性毒药。
两月后,她听街头巷尾说,汉人官的家宴上,一女子杀了汉人官和顾家一众家奴护卫。
师父在顾知言面前,拿着滴血的剑和她说:“朗月,我会和上头禀报你受了伤,能瞒多久,看上头心情吧!”
她不能忘记顾知言看她的眼神,是失望,是愤怒,是……悲哀。
顾知言说,在他兄长纠缠她的时候,他就看到她藏在袖中的匕首,猜到了她的身份,可是他没有告诉父亲,因为舍不得她;顾知言说,他知道她在偷偷喝避子汤,却将药换了,因为,他天真地想着,如果和他有了孩子,她会放弃做杀手,放弃杀他父兄;顾知言问她,她是不是从没喜欢过他?
她摇头!她喜欢他,可是,现在要她说出来,太难!
顾知言看着她隆起的肚子,眼中滑出两行泪。
她被顾知言照顾得很好。而从顾知言的眼中,她能看到的,只剩下如水平静,再也没有望着她时,令她沉迷的温情。
怀着孩子的第六个月,她尝到了蛊虫食心之痛。曾听说,组织中有人背叛,生生被蛊虫折磨到自尽!
为了孩子,为了不吵醒隔间的顾知言,她再疼也要忍。那一夜,她不知被疼晕疼醒过几回,直到天亮,她咳出一大口血,她才觉得从鬼门关回来了。
她生明空那日,正逢蛊毒第二次发作。她第一次因为疼痛叫了出来,可听到孩子的哭声,她又觉得,心上那点疼已经不算什么。
孩子出生以后,顾知言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
顾知言给孩子起名——顾朝阳,望他能活得坦荡如朝阳。
一月后,师父来了,看过她身边的孩子,师父漫不经心地和她道:“可惜是个男娃,蛊虫没过给他,只能再费力种一只。”
“对了,给你领了新任务,青海派的掌门的二弟子。好好做,不要再让上头失望。”
顾知言站在门口,愣在原地,好像她再次让他失望!
师父看了顾知言一眼,笑她:“就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让你搭上半条命,不值得!”
她夺过师父手里的朝阳,拿出师父送她的短剑。
“猫儿养大了,会挠主子了!”师父冷笑,“早知道,我当年让你冻死在路边,也好过今日被你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