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山站在讲台上,腰杆挺直。他今天特意穿上西服,紧身的全麻内衬让他很不舒服。他扫视着将要离去的学生,高马尾的,戴眼镜的,长着青春痘的十八岁姑娘和少年。明天是六月七号,检验英语听力的音质。他努力调整自己的情绪,能够安抚学生的情绪,正如同第一次上战场的新兵往往会紧张惶恐。
“同学们,如果考试忘记携带身份证,准考证,如果我不在的话,找咱们学校的老师也是一样的。放心,我们会解决一切问题,你只需要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去考试就好了……”于静山中气十足,他真的能解决所有问题吗,他不敢回答自己。
林杼望着难得严肃的老师,脑袋里回想着喝醉酒的吴桐。除夕那天后,林杼很想再灌醉他一次,没有配合的醉鬼是世界上最重的人,他在沙发上睡了一夜。
“我就说到这里,那就祝愿大家能发挥出色。”
很意外,于静山这样感性的人竟然没有哭兮兮的告别词,缺少了他一直所强调的仪式感。
是夜,林杼难以成眠。空调开到了20度,屋子里还是很热,心跳快的就像她刚刚杀了一个人。林杼无论平躺,侧着躺,掀开被子还是紧紧裹着都无法入睡。时间流逝如水,她睡着的时候应该是凌晨四点。
林杼买了冰凉贴,与身份证和准考证放在一处。吴桐被分到了别的考场,他们要短暂地分别两天,她只能一个人走这条路。
考生的队伍一路蜿蜒至门口,你再也找不出另一个地方有如此庞大的人群中不着寸铁。林杼排队用了五分钟,走到门口用了三年。
语文试卷很常规,只是最后几种经典题目做了改动,替换成填成语和修改病句。林杼填成语时不假思索,修改病句倒是纠结了许久,最后写下一句最保守最长的答案。中规中矩的作文题目令人安心。顺利的让她有些怀疑自己。
中午回家时林杼看到林怀东坐在客厅中捏着一块玉石默默祈祷。他说是从哪座寺庙中请来的,林杼一笑置之。
下午的数学试卷像一颗炸弹爆炸在考场中央,难度出乎意料,林杼无奈地在四十五分钟时结束了选择填空。经历无数真题模拟押题卷后,林杼的计算能力越发精准。依仗着经验和充裕的试错时间,林杼步步为营地答出四道大题,最后的圆锥曲线和导数本就不在她的计划内,只保证前两问准确无误就好了。至于终极问题嘛,可能这辈子她都不会去看了。
走出考场时林杼看见有个姑娘抱着透明袋子边走边哭,更多的是沉默不语和怨声载道。每考完一科,心里的那口气就会懈掉一点点。吴桐怎么样呢,他会哭着还是笑着走出来呢,还是也在想着她。不管怎样,她今夜能睡个好觉。
转过天是理综,应接不暇的大量题目不容许太多的考虑时间。唯一可惜的是她忘记了化学反应速率和化学平衡的知识点。她只把自己会的答完。
下午考英语时,林杼的座位分到了一号,距离广播最近的位置。对于喜欢看英文电影的她来说整个过程轻松无比,她哼着王菲的新房客愉快地填写着答案,当老师宣布可以离开考场时,她开心地像一只看到彩虹的独角兽。
她最后一次走在学校的甬路上,毕业证已经发过了。林杼应该是最后一个出来的,这三分钟的校园独属于她。
“我说你好,你说打扰。不晚不早,千里迢迢。”林杼尝试模仿王菲空灵的嗓音,在六月八日明媚的下午。
天是那么蓝,空气中的氧分子都那么轻盈。
门口是等待的家长群,他们等待了两个小时,他们拿着花,拿着水。看见林杼时,人群先是一阵骚动,随后竟齐刷刷地鼓掌。有稚气未脱的孩童,年过六旬的女人。
林杼模模糊糊地反应过来:她其实是第一个走出来的。
她低头鞠躬,却又慌乱地跑开。人群中有是一阵哄笑。
“这女孩儿看起来就学习好。”
“人家多有礼貌。”
……
林杼分开人群,要在一千张脸中辨认出林怀东很困难。一只手抓住林杼的手臂,林杼寻着方向看去,发现是于静山。他今天在这里陪考。他穿着黄色T恤和灰色裤子,寓意走向辉煌。
“考得怎么样。”于静山问道。
“该写的都写上了,不会的就撂下了。”
“行,这样不错。”
于静山张开双手,脖子上流淌着汗珠。
“抱一下吗?”林杼有些迟疑。
“必须抱一下啊。”
这是林杼最后一次见到于静山。
林杼继续向前走,何雪和林怀东在人群的最外围。何雪捧着一束花,内里是百合搭配一些锦带花,最外圈是勿忘我。
“祝我家玲玲高考顺利结束。这是爸爸妈妈送你的礼物。”何雪笑容满面将花束递上。
林杼嗅嗅好看的话,“谢谢。好香啊。”心里却有些泛酸,何雪回来除开给她加油,还有就是办理离婚手续。
接受改变,把痛苦吞咽。
勿忘我的花语有别记恨我,有点道歉的意思。
“没关系。”虽然他们没有说对不起。“吃饭吧,我已经很饿了。”
林杼吃饭前接通了吴桐的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