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如刀割般肆虐，路灯的光束中雪粒子飘荡着，飞舞着。下雪时其实不冷，融化的时节才最难熬，吴桐挑着未结冰的路面行走，感受着大地释放的寒意。提前开学的消息使他从那个由哭声，肃穆的黑色，燃烧的纸钱所构成的环境中解脱。一个朝夕相处的老人走了，他再也回不来了，他不得不开始独居生活。
小区住户在窗户上贴上红灿灿的喜字，白炽光下熠熠生辉。吴桐想着把门上的对联撕掉，大丧三年不得结彩张灯，这是古人传下的规矩，或许是活人能做的为数不多的事情。开锁声让他想起唢呐刺耳的尖鸣。一个姨姥对他说：“发丧的时候一定要哭得撕心裂肺，这样死者记住了你的这份心，在天上会保佑你。”
让吴桐流泪的真正原因是妈妈惨烈恸哭。他觉得自己冷得像颗石头，比那具埋进土里的尸体更硬。
开门后一切都变得黑黢黢，借着门外微弱的光线，他能看见客厅吊着的灯和玄关的鞋架。吴桐没有拉开电闸，换过鞋坐在沙发上。他把腿盘到一起，双手塞进坐垫下，这样的姿势让他安心，让他思考。茶几上就是姥爷服用的药，茶杯，这些生活痕迹会慢慢消退，退到他的记忆深处。
手机界面有十来条未读信息。
“你是不是回来了，我刚到。”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喂。”
“你别装死。”
“啊啊啊啊啊啊啊。”
“再不回我你就失去我了。”
接着就是一排表情包。
“我刚到家。明天我请你吃火锅吧。”
回复这一条消息似乎用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本想等待林杼的消息，疲惫如潮水般袭来，吴桐不自觉的合上眼睑，连晚安也来不及道。
直线距离两公里的林杼在敷面膜，她不想回复，故作生气的冷漠让她雀跃，也期待着吴桐的哄慰。
林怀东对于提前开学似乎很开心，林杼觉得这是家长与学校的合谋。
“玲玲，明天老爸带你去吃火锅，然后你好好休息一天就开学了，怎么样？”
“啊爸爸，忘记和你说了，明天同学找我有点事，你中午自己吃吧，我就和他一起了。”
“有自己的朋友圈了，男同学女同学啊？”
“男同学，很普通的那种。”
“谈恋爱一定要和我说啊，爸爸一直很开明的，我可和你妈妈不一样。”
“知道了知道了。别烦我了。”
“行行行，明天好好—吃—啊。”林怀东故意把后面两个字拉得老长。在林杼眼里这是毫无杀伤力的威胁。
林杼醒的很早。一直以来，第二天的活动总是让她激动，身体内的闹钟会提前一两个小时发作。她很庆幸自己的兴奋，这说明自己对这份爱是认真的，起码生理层面上如此。他没有为了恋爱而恋爱。
今天的温度让人好受些，东北的冬天还要持续很久，近几年有些反常。专家把原因归结于人类的过度开采和砍伐，破坏了这世界原本的规则。早晨温热的牛奶让她的肚子热乎乎的。地上脏了的雪化成泥，林杼小心翼翼的走着，她今天穿了一双白鞋。
林杼到达约定的红绿灯口。她看到吴桐靠着一根杆子玩手机，估计是在看小说。整个脑袋缩进帽兜里，凑近一点看得见他眉毛凝结的冰柱，两只脚不停踩跺。
“喂，有这么冷吗。”林杼瞧着对面深黑色的加长羽绒服。
“啊，你来了，我也不知道，就……就感觉最近变冷了。”吴桐的牙不自觉地打颤。
“好久不见啊，来抱抱。”林杼把头伸进吴桐的帽子里。
“别……这公众场合，你这成何体统啊。”吴桐假意躲避。
“嗯嗯，不能这样，不能这样。让我先亲一下。”她踮起脚尖。
林杼感受到吴桐冰冷的呼吸，干涩的嘴唇，和浓郁的草莓果糖味。
“好啊，还说不想要，提前把糖都吃好了，口是心非。”
“我不是怕早上起来有口气吗。说话有味道。”吴桐为自己辩解，又努努嘴。
“怎么，还想要。那你下来，和你接吻太累了。”林杼埋怨道。
他俯下身子，两手抓着她的肩。
“咱们去吃饭吧，我早上只喝了一杯牛奶，饿死了。”林杼理了理并不乱的头发。她不知道吴桐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也不过吃了块糖。
东北的暖气很热，所以室内会穿的比较薄，滚烫的火锅也炙烤着二人的脸颊。。吴桐脱到只剩下一件短袖，林杼穿着放假买的黑色卫衣。
“诶，我忘记问你了，姥爷恢复的怎么样了，想着你都回来了，就不特意发消息了。”
“嗯，他前几天走了，过了年关身体直线下滑，像是一架坠落的飞机。”
林杼放下筷子。“啊？对不起啊，我没想到，毕竟你说手术不是很成功么。”
“没关系，其实我自己也始料未及。”吴桐挑起粉条放进林杼的碗里，继续说道“我不骗你，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如果不是看见了我妈哭成那样，我连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林杼把视线集中在锅里翻腾的气泡，并不插言。
“你见过出殡的场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