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阻隔真实的帷幕轰然坠落,很罕见的,晴世想要去躲避一个人的视线。
视线的躲避,许多时候是属于躯体的语言,遇到不想要面对或者逃避的时候,人就会转开视线。晴世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一个足够勇敢坦率的人,她的一言一行平日优雅,实则常充斥着卑劣的懦弱,那不过是被言辞包装成另一个样子。有时候,她认为自己就是一具受命运支配的人偶,否则这难以解释她流泪的能力会被痛苦剥夺。时间和命运织造出丝线,束缚了她的手足,她活着呼吸到的每一秒,都是一场恩赐,世界以那双无形的手操纵着她的人生,要她活着,便在无数角落留存活下来的希望;要她永囚夜泉,就得时刻提醒着准备投身柩笼。在愚昧懵懂之时享受的一切美好早就标好代价,生命以夜泉的灌注在告诉她,世上由不得她存有半分侥幸,不论身躯逃至何处,自有她逃不脱的囚笼。
习惯被命运所裹挟,习惯掌控与被掌控的人生剧本,所有抗争都是为了最后的死亡,为了众人悲伤的祷词里留下一个属于黑泽晴世的印记。而时间一长,她已失去了能够承受手足上的丝线因意外扯断的结果。
可丝线断裂的地方,心脏传来的脉搏,揭开了她的假面。
原来黑泽晴世是个活生生的人。
是个会在得到爱意时会胆小逃避的人。
为什么会逃避呢?因为爱对她而言是枷锁,以温暖的洋流淹过她的咽喉。让晴世在冰冷刺骨痛苦之中继续维持着清醒,她是人啊,忍耐力再如何惊人也是会抵抗不住的,心灵和这具躯壳随着夜泉扭曲冰冷。有无数次,她渴望自己做一个恶毒、狠心、自私自利的人,可接受到爱意的心灵又在嘶吼,一次次吓退丑陋的怪物。
晴世已经习惯了不常去想那些她无力反抗不敢辨明的问题,因为想到就会在意,从而越加在清醒的时分感受到的痛苦。她见过那么多存放在灵魂里的秘密,难道她的灵魂和心灵真的一丝一毫不会污浊吗?那些是无法向他人道明的东西啊。
所有努力维持在表面的美好品质,不过是掩盖一片铺有枯草的沼泽。
没有人能告诉她,在注定了的未来和结局里,要是遇上意料之外的事情该怎么办。在夏油杰没有觉察之前,晴世还可以和他做好朋友,可当他发觉自己真切的心意时。晴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逃离。
她抽回手,后退了好几步,立时转身快步走向校门外的方向,将夏油杰丢在原地。
“晴世?”夏油杰自己也完全没有想到,事情发展如同一只小鱼轻盈越过水面又落入水中消失不见一般,他还没来得及因自己喜欢的心意而欣喜荡起涟漪,被晴世发现后的逃离带来的惊慌瞬时席卷了他的心脏,“不、等等,晴世!”他快跑几步,伸手抓住晴世纤细的手腕。
“不要碰我!”被温热的手掌握住,如同触碰到了一轮太阳。晴世尖叫着躲开了夏油杰的触碰,看见少年呆愣受伤的表情,爆发的情绪刹那间退了下去,她双手交握,手指掐着虎口,指甲在皮肉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红痕,看向夏油杰时,晴世很清楚自己的这个行为有多伤人,这并非她的本意,她嘴唇张合,喉咙也因难过变得有些干涩:“对不起。”
所能想到的语言在心中转过很多,可在面对眼前这个人的时候,显得羸弱无比。
因为她想做的,是把夏油杰永远留在朋友的界线里,而在界线朦胧的时候,必将面临有什么东西失控的后果。晴世可以很勇敢地面对很多事情,独独不敢触碰他人恋慕自己的真心。所有的不愧怍都是源自她必然会造成的辜负,竭力的报还都在晴世能力范围之内。而当应对他人无法克制的爱意时,她是无力的。
不敢有过多的回应。因为濡鸦巫女的爱意,与夜泉相差无几。那是会腐蚀掉人心的剧毒,她已然腐烂污浊。
不要碰我。
无法读懂晴世心中所想的夏油杰,此时听到她的这句话,还没有舒展枝叶开出花来的恋慕早早干涸在了泥土里,他扯了一下嘴角,表情稍许僵硬,语气也不够自然,心意却是十分的真切:“晴世没有做错什么啊……”是他自己喜欢上晴世的,鲁莽地过了界线,还不慎被晴世发现。
视为好朋友的人一下子对自己有爱慕之情,被吓到也是很正常的吧?这颗心为什么要因理所当然的事情感到苦涩和难过呢?其实,只要待在咒术界里的不是一个傻子,都是能够听到风声的,总监部的那些高层动的那些心思。
“晴世没有做错什么。”她要保护自己,是没有错的,但夏油杰还是不可遏制的,感觉到自己的喉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扯,忍着那股酸痛,他说:“我们现在不讨论那些,但、但晴世,不要讨厌我啊……”
理性告诉晴世,为了日后她的离去,这种时候就应该把夏油杰推得越远越好。少年人的爱慕能有多久呢?当荷尔蒙的作用消失,所谓的爱意迟早也会消失的,像水的沸点普遍只会保持在一百度,没有了加热,最后都会冷下来的。可感性让贪婪鼓胀,恳求着不该染指的东西。
晴世整理了自己的思绪和神情,眼睑上的黑痣显露出来,她轻声道:“我不会讨厌杰。”
两个人默契地掩盖掉现今无法解决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