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烟在食指和中指间渐渐被燃尽,向南舒想起往事,笑得有些失神,手指头碰了碰程北行的衣袖,“喂,我爸当时去京北,到底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话吧。不然她后来软磨硬泡地问了好几次,两个当事人愣是半个字都没有向她透露过,程北行总是以“他让我一定要遵纪守法”作为回答。
“舒舒,叔叔真的是一位很好的父亲”,程北行哽着喉咙,说:“真的很遗憾,只匆匆见过他一次。”
向南舒缓缓吐出一口烟圈,已经五年过去了,她还时常恍惚,以为自己困在一场又烂又长的噩梦里,等待着某一天被看不下去的旁观者叫醒。
刚开始的那几年真的会经常做噩梦,梦里的向和贵在各种意外中身故或是在奇奇怪怪的疾病中濒临死亡,她救不到,哭不出,使不上力,每次都是在拼命而徒劳的挣扎中猛然醒来,发现只是虚惊一场,可庆幸之后却又更为残忍的发现,“爸爸早就不在了”。
如此反复着,被罪责枷锁,困得无法动弹。
“是啊,好遗憾。”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起这种情绪。
她曾经在情绪最崩溃的时候想过,如果他在身边,一定要抱着他好好地哭一场,哭得肝肠寸断,说尽这些日子的辛酸泪,将委屈、自责、遗憾、悔恨通通抛出来,丢着他,偏要叫他一起背着。
但今天,她暂时调动不了这种倾诉欲。
“舒舒,我说要去看他,没有任何不尊重的意思。”
“我知道。”
“订婚,是家里安排的,我只见过一次。”
“我知道。”
“所以......”
“但是,程三,在家里安排下订的婚和其他男人口中所说的‘和家里老婆没有感情了,为了孩子才不离婚',本质上没有区别。”
久久,她才得到被凉风送到耳边的一句,“我知道了。”
忘了是在什么时候告别的,但她记得他将自己送到了单元楼下,说了句类似承诺的话,但她听不得,所以听了就忘了。
向南舒一觉睡到小中午才起床,小秦没有在家,她以为她去买菜了,也没多想。嗓子有些干疼,不知道是因为昨夜的风,还是因为说了过多的话。
她起身倒水,看到放在茶几上的电脑,才猛然想起王良平说的话,赶紧打开电脑,登上了好久没用过的企鹅号。
邮箱里果然躺着一封匿名邮件,她快速地点开,附件是几张惨烈又血腥的图片。
向和贵躺在雪地里,鲜红色从发紫的口鼻处开始铺展,几名黑衣人手拿铁棍正欲离开,这与向南舒在警察局里看到的车祸画面完全不同。
在这之前,她也只是从淮妤的描述中,想象过那个画面。可即便只是想象,都已是在对她施以凌迟之刑。现在,这样具象的照片,仿佛将她一下吞噬进五年前的那个黑暗的夜晚,她几乎能闻到那种浓重的腥味,让她捂紧了嘴。
向和贵蜷缩在地上,他原本是南方少有的高高壮壮的身形,倒在地上时,看起来居然那般孱弱。
一定是又冷又痛吧?
其实,当向南舒知道向和贵是被人害了以后,她一心都扑在了收集证据上,她已经不像前几年,把所有的罪责怪在自己身上,同样和她需要背负这座罪山的人,还有那些罪恶涛涛的凶手。她并不期望他们能在午夜梦回时深感愧疚,他们最好执迷不悟,她才能在拿起屠刀时毫不留情。
向南舒颤抖着手,拨通了王良平的电话,一次不接,就再打,二次不接,继续打。王良平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志得意满。
几次之后,向南舒收到了他的短信:凯悦酒店1702,明天晚上八点,你一个人过来,最好打扮漂亮点。
向南舒再次看向电脑,试图去点击邮件转发,电脑画面却忽然开始乱跳,随后她又收到了王良平的信息:忘了告诉你,我设计了一个程序,邮件在阅读后只能保存一分钟,我怕你看久了伤心。
真是好心。
向南舒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帮我查一个人,王良平,渝南税务局”,然后凭借记忆,将邮箱地址也报给了对方。
等到做完安排,秉着的那口气才舒舒叹了出来。
屋内的陈设几乎和她学生时代一模一样,好像下一秒,向和贵就会从厨房里端出一盘菜来,“收拾收拾桌子,准备吃饭。”
他们父女俩都是念旧又守旧的人。
老旧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小秦轻手轻脚地进来,看到向南舒时,有些不自在,“姐,你在家啊?”
向南舒还有些魂不守舍,并没有注意到她这句问话的异样,自然也没有想起来多问一句,原本她以为出去买菜了的人,怎么空着手回来。
向南舒在想另外的事情,忽然问她,“小秦,你想不想回京北?如果你想回京北的话,我可以帮你订机票”,随后又赶紧补充,“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怕你想走又不好意思开口。”
小秦顿了顿,“南舒姐,那你回京北吗?”
“我在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后面也可能会两头跑。”
“南舒姐,我.....我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