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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前任掌院大苦道人犯下丑事后,这观里的香火就渐渐稀了,听说连城里的官老爷都有不少遭灾的,要不是大苦道人年少结了几分善缘,认识大人物,只怕连这地基都没了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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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两旁草木交错如盖,在如泥蛇般曲折的青石小径上,白术一步步拾阶而上,大袖飘摇,在他前方几步远,又有声音传来:
“公子低头看看,这脚下的好地,都是通通铺了大石头的哩,好生奢遮!要不是大苦道人,现在俺们都得走烂泥地。”
脸庞黝黑,结实精壮的山民憨厚一笑,额头的皱纹层层伸展,这个穿着灰白色短襟,高高挽起裤腿的年轻汉子挠了挠脖子,闲不住嘴般,继续絮絮叨叨:
“自这观里香火衰败后,俺们这些住山下,也少了恁多营生,小时候俺娘还在的日子,观里开大会了,任意寻几个乡亲在山下支个摊,贩卖些茶水,这得来的银钱,都够全家五口人吃饱个几个月!若不是大苦道人犯了事……”
山民叹息一声,沉重摇摇头。
“不瞒公子,俺——”
“观里办法事,周围人都会来吗?”一路听山民絮絮叨叨,耳朵几乎起茧子的白术忍不住抬手,打断了他的意犹未尽:“在未衰败前,此庙香火似乎颇旺?”
“那哪能是一个旺字!”
山民呼喝一声,拍拍胸膛,一副有与荣焉的模样:
“十里八乡,那可比赶春社还热闹,俺表叔父是剑南道的,可连他都听说过这庙的名字呢!大苦道人又好脾气,说得好经文,唉,若不是大苦道人犯了丑事……”
话音至此戛然而止。
不是被打断,而是山民突然收住了嘴。
他眼巴巴望着白术,像一条渴望咬钩的鱼,只盼白术接上话茬。
等等!
你是有多无聊啊!
“……大苦道人。”迎着山民期待的目光,白术无奈提了嘴:“他犯了什么丑事?”
“造反!杀官造反!”山民刻意压低嗓音,左右四顾一眼,见山道上只有他们两人,才小心翼翼开口:
“大苦道人杀了好几个大官爷呢,一刀一个,情也不留!”
山民语气带着莫名的阴森和恐惧,他颤抖缩了缩脖子,像是恐惧那些几十年前的亡魂和鲜血:“都死了,连县官老爷和王大善人都死了,脑袋都不见!”
“哦。”
“啊?”激情澎湃的山民楞住了,像是被白术的反应伤了心,他呆呆张了嘴,又疑惑一声:“啊?”
“杀官造反,是条汉子!”
为了不让山民太失望,白术思索了刹那,比出一个大拇指:
“英雄好汉!真正的——”
“哪能造反呢?!那是奸臣,是逆贼!”山民被惊得跳了起来,他嚎了一嗓子,又仓皇捂住嘴,声音从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慌乱跳出来:
“哎呀,这是砍头的罪啊!公子您可别捉弄我,吓死人哩!”
“奸臣。”白术忍住笑,从善如流改口,垂下大拇指:“是逆贼。”
年轻山民嗓子里咕噜一声。他拍了拍胸膛,又憨笑了起来。
林风潇潇肃肃,更有一番爽朗峻逸之气,山色青翠欲流,便是连这山腰处的云彩,都被这林中青色浸染,平添出几分生气。
“想俺娘还活着的时候,这里有颗好大树,后来被王小二家砍去做棺材了。”
走了半柱香,方才还惊魂未定的山民清了清嗓子,又按捺不住寂寞:
“唉,若不是大苦道人犯了丑事,俺们……”
来了,来了。
又来了。
走在阶上的白术微微抬起手,遮住照进眼帘的日光,这个时候,他忽然有些后悔。
早知道。
就跟着沈蓁她们一起走了……
“你简直比铁柱还能扯。”
白术沉默瞥了眼沉浸在自己世界,浑然不能自拔的山民,在心底叹息一声:
“小时候,一定没被打过吧?”
……
……
又过了约莫半炷香,终于登上山巅,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宏大而古老的古殿。
朱红的颜色,几根三四人合抱的大柱共同撑起穹顶,黯淡的青瓦密密麻麻,像鱼身上的鳞,它静静沐浴在日光下,一声不响,无数灰埃在日光中寂静上浮,给这座香火稀疏的古殿平添上几分肃穆。
没有香火,没有香客。
冷清。
冷清异常。
唯有面前宽阔的青石广场和褪色的殿柱,才微微彰显出这座古庙在破落前,昔年鼎盛的风光。
白术抬起头,牌匾上的几个大字在日光里烨烨生辉,亮得晃眼。
乾元上帝庙。
这座庙里,供奉的是乾元上帝,尊号为紫宸高虚乾元上帝道君的神祇。
“这世间果真有乾元吗?不是虚假的……”
白术按着微微跳动的太阳穴,目光微凝。
是道乾,也是道元!
几个月前,这句脑中突如其来的呓语,令他觉得分外熟悉,也分外亲切。
起初也只是抱着漫不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