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吞了黑蛟妖丹,心神有些松懈,红玉姬昨夜修炼一时不备引发魔梦蛊,又遭噩梦所困。
当她从噩梦中醒过来时,清晨的微光已然刺目,她拢了拢眼,撑地坐起,脖颈后侧不知是不是硌着了,火辣辣地疼,她伸手按捏,抚到了一块凹凸不平的鳞纹。
红玉姬心中微惊,这龙蛟的力量当真难以驾驭,稍欠火候,便送你鳞片诡纹,要好几天才能消下去,叫你妖不妖,鬼不鬼,不像个人。
她将衣领扯高遮住,重新挽了发髻,发现其他人围坐着在火堆旁烤鱼,季罂背对她坐着,捧一条臂粗的烤鱼大吃特吃。
听见动静,季罂转过头,塞满鱼肉的腮帮胀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昭炎的手艺越来越好了,你快来尝尝。”
红玉姬走过去坐下,季罂连忙递上刚烤好的一串。
闻起来挺香,但红玉姬没吃,“你不是食气修行,入了世倒吃起饮食来。”
“我这是入乡随俗嘛。”季罂咕哝了一句,见她不吃,自己拿过来啃了,含糊着又问她,“昨天晚上你又魇住了?早上我看你气色不太行啊。”
“嗯。”嗅到她身上有海水的咸湿味,红玉姬皱了皱鼻尖,“昨天夜里你去哪了?”
“海边啊。”季罂诚实地交代了行踪,没有要瞒她的意思。
红玉姬眼也没抬,恍惚地盯着,“你去见他了?”
“是啊。”季罂眨了眨眼睛,偏过身轻声和她道,“改天给你见识见识我的新杀器。”
“别是惊吓就好。”红玉姬手掩风帽,暗笑了一声。见识过她的鬼胎后,她对她修的法器不是那么期待。
季罂听了也没有生气,继续津津有味地啃她的烤鱼。
她们两个说话简直像打哑谜,其他人听得云里雾里,面面相觑,只有昭炎忙前忙后的,好像并不好奇她们在谈什么。
大家吃饱喝足,重新上路,前面的路已经没了,她们只好绕开苦苏地界,另寻他路。
这次翻过了一个很大的山头,以他们的行速,走了也差不多十日的光景,才看到些许人烟和村郭。
但是这里遭逢了严重的干旱,土地龟裂,破瓦残垣,遍地是垂死的病患,整座城池都被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了无生气。
她们穿过村落,碰上的不是死人,也是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大人小孩无一幸免。
干旱必闹饥荒,没有足够的粮食吃,人都饿死了,死了人又闹瘟疫,瘟疫一来又死更多的人……
可能是许久不曾见到有活气的人了,那些人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她们,一双双深陷下去的眼窝里嵌着浑浊不清的眼瞳,里面有惊讶,有哀求,还有觊觎食物的虎视眈眈。
怀鱼从未见过这种几乎要将她生吞活剥的可怕眼神,颤抖着缩在晏骁身边。
看到一个妇人哭哄着哇哇大哭的婴儿,她又于心不忍,扯了扯晏骁的袖子,“公子,她们好可怜,我们要不帮帮她吧?”
母亲没有吃的,也就没有奶喂养,那奶娃瘦小得像只老鼠,咬着母亲指头哭的撕心裂肺。
晏骁想起包袱里还有路上没吃的野果,取出来便要拿去给那妇人充饥。
季罂却好言相劝,“你最好是别这样做。”
怀鱼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说,“可是她们真的很可怜。”
“这里的人都可怜,你救得过来?”红玉姬不比季罂委婉,她有什么话都直言,谁的情面也不留,驳斥得怀鱼委屈不已,眼圈一红就要落泪。
晏骁看在眼里,觉得她二人太过针对怀鱼,气得脸发青,却只将怒火对准了季罂,“你这女人好冷的心肠,这么多人受苦受难,你都看不见吗?”
“哎。”季罂还能说什么,只能认了,“你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你……我和你无话可说。”
晏骁自认脸皮厚不过她,将怀鱼拉走,还是把食物给了那妇人。
不料那妇人才捧到手中,就被突然窜出来的一个男人抢走。
男人跑的飞快,晏骁一脚踹他背上,男人摔出老远,却顾不得伤,将摔烂的野果一把抓起来粗鲁地塞进一个孩子嘴里。
那孩子也就几岁的样子,直挺挺躺在路边,面部死灰,眼睛紧闭,已经不见气出。
晏骁被震惊到愣在了原地,也就是他这么一手,那些瘦骨嶙峋的男女全都争先恐后地围上来,朝他和怀鱼伸出沾满污垢的手,央求施舍些吃的。
怀鱼被推来搡去,季罂她们也被围得寸步难移,直到索差露出拳头,谢思周亮出尖利的兽牙,才将这群人吓退。
“我劝你的话你是一句也听不进去啊。”季罂心里憋了一万句脏话。
晏骁不理她,蹲下身问那妇人,“就没有官员管你们吗?”
妇人嘴唇干到起壳,声音沙哑道:“那都是年前的事了,我们这里大旱已有一年,几乎不见下雨,地里粮食不成了,如今宫里也没吃的。”
她艰难地吞下一口唾沫,又继续说:“原本是能逃出去的,只是逃的人越来越多,邻国便关闭了国门。”
旁边的一个老人补充道:“前阵来了仙门,送了吃的,又替我们医治,缓解了一时的困境,但还是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