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罂探身到阑干前,这明显是一支极具规格的鬼仪仗,骑着马的,赶翟车的,挑着箱笼的,捧着障扇汗巾的……浩浩荡荡俱都朝宫门驶去。
这些鬼魂屁表情木讷严肃,低垂着头,飘得极为缓慢,得以让暗中观察的人看清他们所有人的衣饰纹样。
索差从没见过这种阵仗出行的阴鬼,呼吸都滞住了。
他看着那些鬼魂飘过去,目光落在队伍正前方骑着高头大马的红袍郎君身上。
这是队伍当中身份最为尊贵的人,他锦衣华服,高冠束带,腰配长剑,按鞯朝前缓行着,虽然低垂着脸,看不清五官神情,脊背也比其他人更为挺拔。
“好香的味道。”昭炎轻声道。
季罂用力吸了好几口,嗅到一丝淡淡的气味,她笑吟吟地瞥昭炎,“你属狗的嘛。”
红玉姬也嗅到了香味,“他们提的香炉,应该是熏香。”
走在最前方的鬼卫已将队伍带到了宫门前,停在那乐童的身后。
乐声未断,王宫却被阴森可怖的气氛笼罩,而在此时,宫殿的幽深处,隐约传出恐惧到极致的嘶喊,时而高,时而低,时而哭,时而叫。
“你们有没有听到可疑的声音?”季罂问。
索差回答:“好像是女人的叫喊。”
但远远眺去,宫楼上除了旗幡鼓动,一切都如常。
就在众人以为平静无事时,宫门上突然轰隆轰隆发出沉闷厚重的声响。
几人的目光落向声源处。
是宫门打开了!
黑洞洞的宫门内并无一人,只有看不到尽头的浓夜,和由远而近逐渐亮起的莹莹烛火。
那些灯烛亮的很有节奏,仿佛追逐着什么,和着琵琶弹奏的调子,弥漫出一种说不清道不尽的凄凉孤寂,让人心中隐隐作痛,悲不自胜。
不对,这乐曲竟是越听越让人难过。
红玉姬眉头突敛,“不要听,此曲会迷惑人的心智。”
昭炎他们及时醒悟过来,掩上双耳不去听那乐声。
宫内的灯延申到宫门外,乐声停止了,乐童收起琵琶,化作烟雾飘散而去,季罂暗中放出鬼胎,命它务必紧跟。
这时,一直骑在高头大马上低垂着头的男子下了马,缓步走向宫门。
鬼雾拨散,香味越来越浓。
昭炎拉扯季罂的衣袖,“女君,有人出来了。”
宫门内隐约站了个女子,披头散发,缓袍轻带,似乎刚从卧寝醒来,尚来不及梳妆打扮。
她与外面的鬼魂仅一门之隔,那马上的郎君向门内揖礼,口称:“请公主移步登车。”
“这是用了勾魂摄魄的法子,将人引出来。”季罂道。
就差一步,只要走出宫门,这被称为公主的女子必被阴鬼得手。
然而门内之人像被抽去魂魄,瞳孔无光,双目游离,一动不动地伫立着。
郎君竟也不急,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态度诚恳得让人感到惊奇。
季罂正纳闷门内的公主为何不再动作,一声鞭响在宫门中炸开。
接连三声响,震动鬼众,仪仗忽然骚.动起来。
那公主身上现出数道符纸,一片法光将她拘住,迫使她无法迈出那至为关键的一步。
原来在宫门中,点着最后一盏灯的地方,朦朦胧胧站了几人人影。
为首的作国巫打扮,头戴雉鸡翎,身穿巫袍,脸上涂满了弯弯扭扭的纹饰。
跟在国巫左右的是几个差不多装扮的巫士,左边两人手持软鞭,以鞭响震慑挡道之鬼,右边两人手捧铜盆,盆里盛满狗血。
国巫泼洒狗血,临空画出数百张符,符纸飘出宫门,将高大的宫门轰隆隆关闭,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符阵压向众鬼。
不过这并不管用,看似压迫十足的符纸穿透了男子的身躯,对他却没有造成分毫伤害。
他不能进入宫门,因为门神高大的神像就分立在左右,威风凛凛,横眉怒目,无上威力迫使鬼众步步后撤。
仅仅只是二神在人间的分.身,也足够震慑住这些道行浅薄的小鬼。
一方不肯相让,也不主动驱逐,一方不肯撤退,执意要等宫门里的女子登车,就这样两两对峙。
眼看满月偏下,季罂被蚊子吸足了血,咬到满脸包,忍到没快要丧尽耐心时,半空中突然劈下一道剑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那名红袍男子。
鬼众被这道锋利的异光刺.激惊动,纷纷目露凶光,现出可怕的鬼相。
莫名的闯入者中断了这场无声对峙,也将她们追踪的计划全部打乱。
“找死!”红玉姬怒火中烧,猛一抖手腕,掣出惊虹长鞭,跃出楼阁飞掠而下。
长鞭勾住那束剑光,两器相接,电光石火,她将长鞭抡向地面,剑光破碎,砸落地面,显出一面玄底赤纹的符旗,她又反手两鞭,把几只受惊抓咬上来的小鬼悉数焚毁。
手中惊虹翻飞如游蛇,卷到了鬼郎君眼前,那鬼郎君竟面色不改地站在原地,不作任何抵抗,被锋利划过来的鞭风削飞了颈上一物。
那物金芒闪烁,被长鞭挑飞在空中,季罂眼疾手快地一把抓捏在指间,对着月光照看,喜色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