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下水杯,鹿瞳一般的眸子沉了沉。
“没来?”林唯祁感到意外,在他的印象里,钟放绝不会放任念乔独自一人在外。
“先不说这个。”念乔掀开被子:“我有点饿了。”
然后像是一个孩子般的甜笑着:“想吃烤肉。”
“我就知道。”林唯祁转身抓过抓过被念乔丢在地上的外套,兜头扔了过去。
深夜的闹市,人群仍未散去。
林唯祁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将手揣在口袋里,大步走在前面。夜色里,他像是一个在昏暗路灯下若隐若现的影子,修长挺拔,带着独属于自己的一丝气息游走在这城市里。
他快步走着,并未回头,笃定地相信念乔会紧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
食物的香气夹杂着嘈杂的声音将念乔包围,这里是与明光那样的小镇截然不同的地方。
此时的明光,应该早已沉浸在夜色里,所有人都沉沉睡去,等醒来,又是惬意而随性的一天。
念乔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明光,现在已经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就如同被丢在那里的钟放一样,这一次,她选择的是逃离。
街边油腻凌乱的小摊,高声喧哗的人群,不停歇的言语犹如烟雾一样缠绕。黑暗中人们借助酒精的力量,毫无防备的靠近,再靠近,彼此温暖。
念乔坐在小摊上,不停地抖动着脚,嗅着空气中飘来的肉香。她始终对这个食物有种莫名的偏好。
或许在林唯祁看来,她不过是简单的贪嘴。
可念乔觉得,艰辛活着的每一个人,都像这辛辣的肉串,被穿在铁丝上不停的翻烤一般,炙热难耐却无法逃离,生活亦如此,人们被不停的折磨,燃烧后还要将所谓的结果吞食,不留痕迹的。
“三年了。”喝下一口啤酒,念乔环顾四周感叹着:“好像没什么大的变化。”
“是吗?”林唯祁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他的目光始终落定在念乔的身上未曾离开:“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想待多久?”
“这么快就急着赶人了,都还没过夜呢。”念乔嚼着肉,笑着打趣。
林唯祁勾起嘴角笑了笑,有那么一瞬,念乔恍惚看到了年少时的他,带着一丝玩世不恭模样,始终将真实的自己藏在那一抹若有似无的笑容之后。
“如果我没住在那里,你怎么办?”林唯祁把桌上的烤肉递给摊主重新加热,然后看向念乔道。
“嗯......”念乔仰着头,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模样:“再说喽,这么大一人,总不至于饿死。”
有没有想过去找丛朝阳?林唯祁看着念乔顽皮地眨眼,还是默默将这句话咽了回去。
之后,林唯祁没再多问什么,两个人只是就着酒聊了些略显轻松愉快的话题,就像并未分开多久一样。
回去的时候,念乔有些醉,她踮着脚勾着林唯祁的肩膀,没心没肺的大笑着。林唯祁只是一遍又一遍扳正她东漂西移的身子,不停地说:“看路。”
回到公寓,念乔倒头就睡,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多钟。林唯祁大概是怕她睡死过去,早上离开的时候故意拉开了窗帘,此时太阳从窗口照进来,明晃晃地亮眼。
念乔拿过手机看了看时间,起身洗漱。约莫两个多小时后,她抱着一束白色的雏菊,转了两趟车,来到林山公墓区。
注视着墓碑上那个儒雅浅笑的男人,念乔将花缓缓放在墓碑前。
念乔只是长久地注视着墓碑上那张照片,无法分辩自己内心翻涌着的到底是怎样的情绪。
丛清卓儒雅温和,他的存在,本身就能够满足很多人对完美男人的幻想。
是睿智多金的成功商人,同时也是风趣幽默,有着独特视角的摄影师。丛清卓这两个身份在自己的身上得到了很好的融合。
二十八岁以前,他年少不羁,执意不肯进入家族企业,而是背着相机踏遍了诸多山山水水,在他的照片里,既有美丽活泼的维族女子,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既有氤氲的山水,也有磅礴的建筑。
让他真正成名的,是拍摄于二十八岁那一年的“锦?烟”系列。将刺绣与水乡风景结合在一处,用双曝的效果构成了一幅幅亦真亦幻的照片。
“锦?烟”系列曾引起了很大的反响,对于这组作品,摄影家们亦是褒贬不一。可就在激烈的争论中,丛清卓就这样成名了。
原本以为他会有更多的作品问世,然而在那之后,他忽然搁下了最心爱的相机,转而接手了家族企业,并于同年完婚。再度拿起相机,也是多年之后的事情了。
念乔挨着墓碑席地而坐,回想当初种种,她没有忘记,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丛清卓站在二楼的楼梯上狠狠给了她一个耳光:“你说,你接近朝阳!到底有什么目的?”
丛清卓握拳看着她,整个人气的浑身发抖:“滚,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