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久安误以为自己自作主张替晏临川梳头的举动,激怒了喜怒无常的“鬼将军”,再抬眼见老柳一脸同情的看着自己,更是做实了猜测,吓得赶紧绕到晏临川身前跪下:“郎主饶命,是我造次了,我以为……”
“无妨。”晏临川打断了哀久安的诚惶诚恐,“有劳。”
说不清从何时起,他便见不得她在自己面前如此卑下。人真是奇怪的生物,自己内心分明自卑得要死,却表现出一身硬骨头,最硬的就是那张嘴;哀久安在他的强硬冷漠之下真的示了弱,他却又于心不忍,难受得不行。
居然没有怪罪自己?晏临川被那妖孽伤到脑子了?哀久安心里嘲讽,嘴上仍是恭敬:“多谢郎主海涵,容我继续为您上药罢。”
晏临川稳下方才大乱的心绪,示意老柳先开口打破这略显尴尬的局面。老柳心知先前晏临川已聊完了正事,再之后的东拉西扯只是为了让哀久安在屋内多留一阵子,因此压根儿没在意晏临川说了什么。
眼下老柳早就忘了之前说到哪,被晏临川突然这么一点,一时慌了,支支吾吾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罢了,真是不堪造就啊!”晏临川冷哼一声,随即缓缓从怀里掏出张字条递了过去,“这是宴席时李瑾偷偷塞给我的。”
哀久安的耳朵支棱得高耸入云霄。
老柳接过字条,一脸诧异地打开,逐字念出了声:
“今上欲赐婚于我,我已心属川郎,烦请向今上求亲。”
“长公主要嫁给郎主?!”老柳脱口而出。
哀久安闻言手上一抖,心也吊到了嗓子眼。
半路杀出程咬金,自己与晏临川尚未有所进展,那头永宁长公主又对晏临川有意。若二人真成了亲,自己再想要下手可谓难上加难。
晏临川不屑一顾:“李奭向来多疑,本就怕我拥兵自重,不然也不会弄个李启成日监视我。我去求娶公主?那不是明晃晃举起图谋不轨的大旗吗?!他李奭不直接给我扣个谋逆的罪名都算对得起我。”
老柳咂咂嘴,故意问:“永宁长公主不懂?”
“哼,她于宫内的尔虞我诈中长大,怎会不懂,不过为了自己的利益,装疯卖傻罢了。”
“那您打算如何拒绝她?长公主殿下咱将军府可是得罪不起呦。”
晏临川蹙眉:“你问我?那要你何用?活了几万年你想不出办法?”
老柳佝偻着背,来回搓着枯枝似的双手,半晌才开了口:“要不,跑吧?”
“嗯?”
“老朽的意思是,咱们。”老柳的枯树枝在空中划了个圈,“咱仨,离开陇陵关,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这样郎主您不用娶长公主,她也不能拿咱们怎么样。”
哀久安一个激灵,何时她变得如此重要,跑路也要带上她一起?!
还没容她往深里想,晏临川的怒意已呼之欲出。
“扔下将军府上下几十号人?李瑾能饶了他们?不活剐了他们才怪!你有没有心?!”
老柳手一摊,无辜道:“老朽可是近一万年才幻化为人的,在这之前,作为一棵柳树矗立在水边上万年。那几万年之间,老朽面对的只有忘川河的波涛,实在不懂人世间的情意为何物。郎主您让老朽想办法,老朽就只能想到如此。”
晏临川心烦意乱:“我又没怪你。”
没人再说话,屋内一阵沉默。
“我……有个主意。”哀久安试探,声音微颤。
“你说。”晏临川朝她扬了扬下巴。
“我愿意嫁给郎主。”哀久安顿了顿,见晏临川并未出言反对,才仗胆继续道,“如此一来,郎主只需告知永宁长公主,我们已有婚约在身,便可堂而皇之地拒绝长公主的请求了。”
晏临川在哀久安看不到的地方勾起了嘴角,一脸正中其怀的得意面孔。
老柳恍然,不禁感叹人间套路深,他好生怀念柳树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