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散或坐或倚的那一群胡姬,却并没有多么嚣张的气焰,就似是被拉来凑数的一般。
在看到她二人进来时,那群胡姬却也纷纷站起,目光中露出惊艳之色。
其实如今的乐府也有先代遗留下来的胡姬,只是血统大多并不纯正,且容貌亦不如这万岁公主端正艳丽。万岁公主肌肤似雪,深目高鼻,一身湖水蓝纱的异族衣裙将身材衬得极为玲珑浮凹,确是难得一见的异族美人。
她们打量万岁公主,万岁公主也在打量她们。
阿秋却并不开口,含笑而立,静等万岁公主把她们二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最终对方操着熟练的汉语道:“你们是什么人?我要见的是皇帝陛下,可不是你们。”
阿秋一开口,便令上官玗琪差些儿惊掉了下巴。但见她笑盈盈地道:“我们是皇帝的女人。”
上官玗琪才要抗议,阿秋已低声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嗯,所以王土上的女人,可以通称为王的女人,也没什么问题。
她适才第一眼与万岁公主对视,已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逝的,不自信的神情。于是,又觉着自己有点儿明白了谢朗陛下要上官玗琪随她而来的原因。
这群胡姬艳丽则艳丽矣,但比之上官玗琪出尘脱俗闲云野鹤之姿,那是一在皮而一在骨,简直不可同日而语的了。
万岁公主略有点底气不足地道:“听说皇帝的女人亦分等级的,你们是什么级别?”
阿秋悠然道:“本人不才,忝居六品。这位上官大人……”
上官玗琪截断话头道:“我不过是这位六品典乐大人的侍卫,官职甚小,不足挂齿。”自自然然地抱拳一礼,不卑亦不亢。
但她举手投足之间,便自有一种属于卓越剑手的风姿,那并非装得出来的。
万岁公主以狐疑的目光打量着二人。半晌才道:“你们来做什么?”
直至此刻,她才终于默认阿秋二人有与她对话的资格。
阿秋微笑道:“接你进宫,入我们的乐府。”
万岁公主初听入宫面露喜色,随后又狐疑道:“乐府?那是什么地方?”
阿秋不动声色道:“与你们出身之地类似,就是训练宫中乐舞伎的地方。想必贵国从前亦有类似宫廷音乐机构。”
万岁公主怫然道:“我可不是一般的乐舞伎。我是龟兹国的公主!贵国这般待我,甚为无礼!”
阿秋反问道:“请问你要如何证明,你不是一般的乐舞伎,而是龟兹国的公主呢?既是公主,又为何不按公主之礼,随贵国使节而来,却要杂在乐舞伎中,作为我国关内侯进贡的贡品入朝呢?”
万岁公主气呼呼地道:“我国已亡。所以我不能。”
阿秋摊手道:“姑娘既不能以公主之礼入觐,我朝自然也无法以公主之礼招待了。那么乐府,就是目前最适宜姑娘的去处。”
万岁公主拒绝道:“我不和你去。我要见陛下。”
阿秋道:“我朝陛下,又岂是姑娘你想见便可以见的。即便我们,亦是要排着队轮候许久,才得陛下接见一面。”她这话也并无虚诳,阿秋自己亦是苦练许久,白纻献舞,才有机会进到御前。
她又耐心道:“姑娘你若入乐府,呈献歌舞时,自有面见陛下的时候。”
万岁公主虽非汉人,却并不傻,她此刻尚有个使臣进贡的机缘,又一口咬死自己是龟兹公主,若不把握这个机会惊艳南朝天子,到得入了南朝后宫那汉国美女成群的地方,层层磋磨下来,不死也脱层皮,哪里还有见天子的机会。
她才要摇头拒绝,已听见清音啸动。
上官玗琪匣中剑气纵出,她轻身提起,已跃落院中。但听见上官玗琪笑道:“本人别的舞不会,只会一剑舞。姑娘可与我斗舞,如若你赢了,典乐大人便为你求一个面见天子的机会。”
阿秋见了上官玗琪纵出的身法,已明了她之意。
万岁公主此女,狡诈多智,亦非轻易放弃之人,否则亦不会不远千里自西域而入血阳关,混入这支乐舞团中,又被李重毓的朔方军前锋营送入建章城。
三言两语,断然不能让她知难而退,唯有手底下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