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越与上官玗琪接近得多,便越对她有一种熟悉的亲切之感,亦不由自主的被她出尘的才气与清逸所吸引。
“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
是在哪里,听到过似曾相识的心灵所发出的叹息?
与上官玗琪并肩而行的时间,好像很短又极长。
短,是实则只有几句话的功夫。
长,却是片言之交,却像相识了一辈子那么长。
阿秋已然望见皇城门口等待她的紫帷宫车,她便是要乘那宫车去驿馆,去会龟兹乐舞团中那难缠的,也不知真假的万岁公主。
她向着上官玗琪欠身行礼道:“有缘与大小姐说这几句,阿秋已极感荣幸。妾还有公干,请从此别。”随后便转身欲去。
上官玗琪却微笑道:“不瞒典乐,本人此来,正为专程陪典乐去驿馆。”
阿秋一时不及反应,错愕回头,指指自己道:“上官大小姐你?陪我?”
上官玗琪已然不客气地,伸手掀起车帘,示意道:“正是。典乐请。”
上官玗琪自上车之后,便是闭目按剑静坐,不发一言。
马车小步颠簸,极是平稳。窗外荏苒掠过城中繁华街市之景。车水马龙,行人如织,河中不时商船驶过,一派富庶和乐风光。
阿秋心中怀着鬼胎,不时偷觑上官玗琪脸色,心中暗暗揣测她为何要陪自己走这一趟。
她素来反应机敏,不多时便在心中得出了答案。
这样一位才上任的东宫飞凤四卫之首,南朝门阀顶级剑手,如此巧合地出现在她出宫办事的路途之中,自然不会是巧合。
不知为何,她心中忽然响起安道陵最后所说的那一句:“谁也不知道,这支纯由外族舞者组成的舞乐团中,有没有埋伏刺客。”
上官玗琪应当是得天子谢朗授意,特地在她出宫途中等着她,却故意装作偶遇。上官玗琪必然奉了君令,要协助她将万岁公主这事彻底解决。
用武力震吓也行,强行驱逐也行。
上官玗琪睁开眼睛,美目闪亮地向她瞧来,微笑道:“到了地方,诸事都由典乐作主,我只是一个充任打手的小角色而已。典乐完全不必顾虑。”
能将南朝高门第一美女充作打手,阿秋实在觉得这趟跑得不亏。若是把这差事派出去,不晓得建章城中多少高门子弟要争破头。
两人还未踏进驿馆大门,已然听得吵嚷之声远远传来。
一个夹杂着古怪异国音调的女子声音喝道:“我是关内侯送来的龟兹公主,要见你们的圣上,谁敢拦我?”
里面当啷响起一片刀兵之声,显然是驿馆守卫士兵以兵器挡住门口,却没有人敢答她的话。
毕竟阻挠外族使臣见驾,这样的罪名谁也不敢轻担。
阿秋向着上官玗琪苦笑一声,却见上官玗琪已自动落后她半步,便如她的随从一般。
见阿秋向她望来,上官玗琪只是微笑,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阿秋硬着头皮,整了整官服,往里便行。
驿馆门口执戈守卫的诸多兵士,一看到阿秋和上官玗琪二人,目光登时都亮了起来。
那就像是太阳忽然落到了驿馆之前,不但蓬荜生辉,连院落一时都亮了起来。
自从万岁公主这支龟兹舞乐团被安顿到此处,负责此处的驿丞便没有一日不头疼。
按理异国来使应该由鸿胪寺应对,但鸿胪寺从头至尾没有派一个人来问过一声。恰恰相反,京畿卫倒是派来了一队军士,加强此处的监视防守,严防闲杂人等出入。
驿丞一看便明,这是软禁的意思。他原本想着,这些乐伎不过是些远离家乡的弱女子,折腾不出大动静,他只需确保饮食供应和人身安全便可。
谁想她们之中为首的那个万岁公主,从进来开始,便没有一刻消停过。口口声声称自己是龟兹皇女,因仰慕博大精深的中原文化而来,要觐见皇帝陛下。
初时驿臣推托说是中秋宫宴,皇上事忙,无暇处理这边事务。而那时谢朗的确也未曾交代如何处理。先是大统领司空照重伤生死未卜,后是宫宴上白虎伤人,过后谢朗亦得知兰陵堂主万俟清竟于当夜与顾逸决斗于金水楼,接着又忙于与裴元礼谈妥交易,令新飞凤四卫就位,随后与顾逸定应付李重毓之策……谢朗本就不近女色,这一系列事情下来焦头烂额,连礼数上敷衍这异族美人的兴致都没有了,直接传话说软禁即可。
然后,便来了一队军甲鲜明刀枪林立的军士,将整个驿馆重重包围,严密封锁。
万岁公主一看这等情形,便开始大吵大闹,数度将头往军士的刀口上撞。撞刀不成,又带着众姬绝食。总之,有精神的时候便闹着要出去,没精神的时候就不饮不食。这么一连串折腾下来,驿丞的头发也白了不少。
如今一看到阿秋与上官玗琪,当真如来了救星一般,一连串地道:“二位大人快请!”又是忙上茶上水,又是搬坐席。压根无视了一旁,又要对着把门士兵的刀口撞的万岁公主。
那万岁公主见得阿秋二人进来,也就不撞了,一对深黛绿的美目,骨碌碌转着,不断地打量着二人。而她身后,懒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