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现金不见了,嗯,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失足落下楼,警官,您说她是不是良心过意不去,来这里自杀谢罪哇,其实小仪她只要把钱还回来,我不怪她的,没必要用生命为代价来表示歉意吧。”
姚知微快步走过去,拨开人群,左手指着那个抓着头发一脸懊丧的男人,右手一把抓住近在咫尺的警官,斩钉截铁地说道,“他在说谎。”
正在查看现场的警察一时之间都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姚知微。
“你说什么?”
“我,说,他,在,撒,谎。”姚知微一字一顿道。
“你上个月还说你欠了赌债,还不起,要逃走,怎么,一个月内就还清了?还是你特意为了找到小仪才偷偷回来?”
正在勘察现场的警官眯了眯眼睛,锋利的目光射向罪犯,“王子轩,老实交代。”
王子轩的脸红了起来,挪了挪屁股,有些不安地把手掌垫在屁股和石台阶的缝隙里,“警官,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的。”
“小仪腰上的转运珠是你拿走的吗?”姚知微冷声道。
“转运珠,什么转运珠,我不知道啊,你别冤枉我。”王子轩结结巴巴地反驳道,一时之间,警官的怀疑似乎真的可以凝成实质,变作万千冰锥,把王子轩的五脏六腑刺穿,好叫他的一副黑心肠烂肚腑无所遁形。
“小仪不止我一个朋友,她的姐妹都可以作证。”我看到后面人群里的月季,“月姐,你知道转运珠吗。”
月季抱着胸,脸上还带着晶亮的泪痕,冷冷一笑,“早就和她说过,这个男人迟早害死她,那样子的蠢女人,被男人哄两句就不知道轻重,有多少钱都说个一清二楚,恨不得把整个人贴给赌狗,当然,警官您这种男人不在此列,为你花点钱还是值得的。”她凶狠地瞪了一眼王子轩,他在这目光下瑟缩了一下,好像屁股下面有什么东西咬他一样,又动了动。他真是奇怪,没有比现在的王子轩更好地能表达做贼心虚这四个字的人了。
“小仪买过转运珠,还是我介绍去的金店,那家店的监控能保留一年呢。”月季朝着警官道,“我随时可以去警局做笔录。”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在警官的鹰目凝视下,王子轩的冷汗越冒越多,最后索性起身,双股站站,徒劳地往小巷子里跑去。
“站住!”
王子轩哪里逃得掉,他被警官押解到了附近辖区的派出所。
派出所里,做完笔录的姚知微靠着前台等待月季,她不由得想起刚刚自己询问“小仪是不是遇害了”时,警官尴尬的沉默,她轻声道,“女人被枕边人杀死的几率这么大么?”
前台的年轻女警闻言抬起头,“在刑侦的时候,由老警察会说,永远是丈夫,这个几率从来没有低过,可以说,女人如果失踪遇害,第一个被怀疑的,永远是丈夫,配偶。”
姚知微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继续道,“我有过两个妈妈……她们,都是很好,很有责任心的人。但是,她们都失踪了,我的生理学父亲说,她们都跑了。”
女警的眼光里是遮掩不住的同情,她抽出一张登记表,“你要报案吗?”
“已经报过案了,但是没有下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女警只能徒劳地安慰。
永远是丈夫,永远是丈夫害死的。失踪的女人已经失踪了,也许被埋在地下,在她的皮肉逐渐腐烂,白骨终于显现的时候,男人还在表演,表演一无所知的丈夫。在又一次印证最糟糕的可能时,姚知微第一次希望,天网不要恢恢。
迟来的虽然还是正义。但她并不会觉得心里得到告慰,因为就算姚老四死了,妈妈也真的已经再也出现不了了。她真的宁愿林元一是真的跑了,跟着男人跑了,那也比天人永隔的好,只要还活着,总会有山水相逢的一天。
杜八的妈那样就好。跑的远远的,挣了钱带上小孩子一起再跑。
心思百转千回间,月季出来了。
大家一起去收拾小仪的遗物,月季在交给警察前,拿出了一部分给了姚知微。一叠厚厚的信纸,上面书写着小仪的随笔,和心血来潮时写下的小说,她写大腹便便的嫖客,如何劝说女孩子不要做这一行,在小仪将将要感动的时候,他的伪装就立刻失效,急吼吼地直奔正题,装不下去了,他说,“叔叔养你,跟叔叔走吧”,原来是从人人可欺,变成专属于他一人的□□女;写看了一本诗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节选,说那些英文多么美,组成的诗歌,像一张整整齐齐的四方手帕,格律,内容,排列,无一处不是美的,这种美是直接心灵的,直白的,傻子也能看出来。
小仪写到,王子轩会写诗,那诗现实而沉重,深深地打动了她。
那么卑劣的灵魂,居然能写出如此美妙的文字。小仪抄录了王子轩众多作品中,最打动她的一句——
“我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
姚知微坐上网吧的电脑,敲敲打打,在海一样的网页里,终于找到了诗歌原来的作者,他是一颗螺丝钉,已经落在地上,没有人听见他的动静,于是,卑劣的人,使用着他呕心沥血写作的作品,来作为在情感世界无往而不利的通行证。小仪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