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倾盆而下,仿佛苍穹漏了个洞,要将人世间的所有沟壑填平。
山谷中的云雾已经散了,露出黑压压的一条深渊。
逍遥浑身湿透狼狈非常,她没能一直安逸地在一旁丢暗器,围攻楼若淳的杀手首领观察出她功夫薄弱只会暗器,立马转头向她近身攻来。
逍遥不得已左躲右闪,以避开刀鞭的攻击。她拼命想要拉开距离,可悬崖就在身侧,一旁还是其他人的“战场”。
这桎梏一多,她躲避的路线就变得格外局促。
要不然,直接引着他往树林子里逃?借着草木隐藏身形,可以另寻机会将其击杀。
打定主意,逍遥便做出一副招架不住的模样,放松杀手的警惕,同时折身往林中奔逃,怎料变故突生!
一个粉色身影猛地扑出树丛,直挺挺摔下悬崖。
“阙从洲!”逍遥毫无犹豫,跟着飞身跳了下去,她紧紧抱住了那摔落的人,同时怀里竹简纷纷滑落,逍遥伸手只来得及捞回一卷。
身后破风声倏地袭来,逍遥后背一痛,气息节奏完全乱了,步法也不再轻盈,失去平衡的两人拥抱着彼此狠狠摔进了水坑里,溅起的雨水与鲜血混在一起,怪异的腥味扩散开来。
逍遥缓缓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摔进崖底,而是掉在了一块巨石上。
只不过,与其说是巨石,不如说是从崖壁上支出的缓台。
“我没猜错,那些杀手就是掉在这上面才没坠崖。”逍遥失笑,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大口血被她呕了出来。
逍遥无奈:阙从洲的病躯果然是受不了这样一摔。
她擦了擦血,忍着后背的巨痛半坐起来,趴在她身上的人也顺势滑了下去。
“阙从洲!”逍遥忙把人捞回来,竟见阙从洲脸色惨白,嘴唇有些乌青。
她捏住阙从洲的手腕,刚想诊一诊他的脉搏,就看到那只素白的手挣开了她。
“你醒了。”逍遥扶着阙从洲坐起身,这一动弹她后背疼痛无比,她反手碰了碰摸到了一手血。
雨势并未减小,打在伤口上火辣辣地疼,好在只是皮肉伤,逍遥龇牙咧嘴地从袖袋里掏出一颗止血丸干咽了下去,见阙从洲直愣愣看着自己,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瞳迷蒙又困惑,她怪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看起来像中毒了,手给我,让我断一下脉。”
阙从洲没动,也没回答逍遥的问题,他盯着逍遥,心中某种从未有过的一种感觉逐渐翻涌腾挪,他用那近乎于无的虚弱声音问道:“你疯了么,为什么跟着跳下来。”
“我总不能扔下你不管。再说我早就猜到这是个缓台了~”
她眉眼含笑,眼神清澈,借着雷电一闪而过的光,能看到那瞳仁深处泛着一汪幽绿,好像波光粼粼的湖面,阙从洲感觉自己快被她淹没了。
可他没能多看第二眼,眼前倏地一黑,就什么都没有了。
眼球的胀痛感瞬间将他带回了前世——
他被人绑在木桩上,活生生被剜掉了双眼,紧接着在一片虚无中,他闻到锈铁般腥臭的血味,他听到刀刃割下皮肉的声音,那声音很疼、很涩耳。
先是像锉刀划过桌面,那是切开皮肤的声音,紧接着是哗啦啦的黏着油腻的声音,那是脂肪和肌肉。
这种令人作呕的声音响了三千四百下。
第三千五百下,“砰”的一声。
声音很大,像是爆竹。
之后世界就安静了。
没有声音,没有画面,什么都没有的安静。
等他再次“苏醒”时,是飘在天空中的,远处明明是红艳的晚霞,但他却看不到颜色,低头时他瞧见了楼若淳。
楼若淳哭着,道歉着,慢慢将地上被砍成两截的东西拼回去,拼成了一个血肉模糊,白骨森森的人形。
当时他并不清楚那是什么。
直到重生后,午夜梦回时他才醒悟,那是他残破的尸身。
此时此刻,他的眼前又是一片虚无,如铁锈般腥臭的血味充斥着鼻腔,就差那三千四百下声响了。
“阙从洲!”一个清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低沉,带着些许沙哑。
阙从洲认得,曾经那是自己的声音,现在那是逍遥的声音。
他鬼使神差地向那声音伸出手,下一刻有人用力攥住了他,那手掌湿濡却很温暖。
忽然他被人抱了起来,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兵器铮鸣声在耳边炸响。
“没想到你们还真是福大命大。”一个男人的声音,是那个杀手首领。
逍遥冷笑:“彼此彼此。”
杀手笑了:“实在抱歉了阙大公子。我们楼主特意让我告诉您——”
他刻意卖着关子,语气并不冰冷,反而带了些调侃,按逍遥的说法就是——贱得很。
“啧。”是逍遥的声音。
阙从洲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到,逍遥此刻一定皱着眉头撇着嘴,眼角眉梢尽是嫌弃。
他猜的没错,逍遥对此人的厌恶豪不伪装,恶声道:“有屁快放!”
杀手有些意外:“楼主说,你们之间的合作,就此终止了。”
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