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
“咳……咳咳……”
陈萍萍骤然醒过来。倒不是因噩梦而醒,而是被突如其来的咳嗽惊醒了。
他拨开垂落在脸颊两侧的长发,稍定心神,才发现床边的小桌上已经放好了晚膳。
一碗青菜鸡丝粥、一碟清炒芦笋、一碟姜丝蒸鱼块。
陈萍萍碰了碰粥碗,发觉还烫手,想必已被来回热过很多次。
陈萍萍心不在焉地一口一口喝着粥,回想着方才的梦。
那是个什么东西?
祂仿佛是个人形,却又不太像人。
芦笋和鱼块同样热着。陈萍萍只一样尝了几口,便不吃了。
外头天是黑了,可离睡觉还有几个时辰,余下的这段时光着实难熬。
他拿起铃铛摇了两下。
老仆人从门外进屋,见陈萍萍已醒,关切道:“老爷,费老给您配的药,您再吃一颗?”
陈萍萍摇头:“现在倒没那么难受,先留着吧。老齐,给我拿纸笔来。”
老仆人不知陈萍萍要纸和笔做什么,劝道:“您就算心系公事,也先歇歇再说。”
“哦,无关公事。”陈萍萍笑道。“我的身体,我最有数。你只管拿来,墨我自己研。”
老仆人拿了纸笔回来,点上蜡烛照明,把陈萍萍抱上轮椅,又将小桌上的碗碟收拾走了。
室内再次恢复安静。
陈萍萍将宣纸在桌子上铺平,在砚台上把墨细细磨开,用笔尖轻轻蘸了些。
陈萍萍其实什么都会一点。他懂一点点医术,能自己烹出几道菜,年轻时还会打马球。
他也能画画。虽然技艺和国手没法比,可画个通缉犯的脸之类的,绰绰有余。
陈萍萍尽力回忆着梦里的那个巨物,力求想起每一个细节。
然后,右手微微颤动着落笔。
不多时,一个遮住满月的巨大黑影,就被勾勒出来。
那人身周镀着淡淡的银光,身穿古朴的长袍,胡须飘飘,闭着眼就像一尊慈眉善目的佛。
但陈萍萍清晰地记得,当祂的眼皮一点一点睁开缝隙时,露出的分明是一双宛如邪神般的血红色瞳孔。
陈萍萍入神地盯着他的画作,过度的思虑使他的太阳穴再次抽痛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陈萍萍搁下笔时,忽而身子一晃,喉间不知第几次涌上血腥气,逼着他躬下腰去,方略略缓解了些胸中如万千冰针扎入的刺痛。
然则那尖锐的痛自胸中心脉处始,逐渐顺着经脉向四肢百骸蔓延而去。
“嗬……嗬……”
陈萍萍喉咙里全是血沫。他痛苦而费力地喘息着,枯瘦苍劲的手指,把羊毛毯抓得皱皱巴巴。
他强行稳下双手,抖开系在左腕上的一方白帕,恰好接住溢出唇边的一口黑血。腥甜腥甜的味道顿时弥漫开,还带着一点铁锈味。
陈萍萍咳出那口淤血后,刺痛才微微减弱少许。他将那染了血的帕子仔细叠成一个正方形,准备待会丢出去。
把那幅惹得他心绪激荡的画卷起后,陈萍萍气力全失。
他不得不靠在了轮椅上,一边歇着一边想,如果影子尚在他身边就好了。
……
神庙内,万年的平静与死寂,被一个凭空出现的身影打破。
化作一只青鸟栖息在大殿内的神庙老者,还未做出任何反应,便见一道金光如同闪电一般向祂飞来。
金色钢笔有如利剑一般,霎时将青鸟贯穿。
“执笔者朱黎,有何贵干?”
神庙清楚地感受到了胸口前被穿出了一个大洞,疼痛无比。
可是作为“联结者”,疼痛对祂来说是可以忍受的。
祂平静地拔出钢笔,扔给朱黎,古井无波地问道。
朱黎犹不解气,杏眸中怒色似火烧,再次把钢笔扔了出去。
她抬起手,慢慢攥成拳,做了一个向回拉的动作。
神庙被这股对祂具有绝对压制性的力量所控制,被朱黎隔空拉了过去。
朱黎的手握上化为人形的神庙的脖子,缓缓收紧。
神庙依然面容平静,悲悯地望着朱黎,身上的白袍子干干净净,不染尘灰,显得祂宛如普渡众生的圣洁佛子。
“执笔者……朱黎……”祂勉强挤出这几个字,“你要……杀我么?”
朱黎拔出还插在祂腹部的金色钢笔,拔的时候故意很慢很慢,又加剧了祂的痛苦。
她松开手,任由神庙狼狈地坐在了地上。
神庙悬浮回空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听到朱黎蕴着无尽愤怒的声音:
“很好啊……老不死的,”她的声音压得低极了,“连我的女儿,你都敢打主意了?”
“她违规了,”神庙道,“作为联结者,我有义务确保莫比乌斯系统的安全,对她进行追捕和抹杀。”
“谁让你俯视我的?”朱黎再次一抬手,神庙就被颓然拽到了地面。“你……不配。”
“执笔者朱黎,神庙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对祂发出了警告?”
“原来你还知道我是执笔者?”朱黎轻蔑地哼道,仿佛在看一条狗。“听好了,老东西,如果我再发现你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