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黄色的仪仗浩浩荡荡,逶迤绵延数里,声势浩大。远远望去,就是一条黄色的锦带,在苍茫辽阔的大地上缓缓移动。
仪仗此次要先在澹州停上数日,再动身前往大东山祭天。
李瑶兮坐在宽敞的豪华马车里,膝上放着虞辞剑。出门在外,最紧要的是带上武器保护好自己。
尤其是和庆帝出门在外。
毕竟,人家是大宗师,来一个打一个来十个打十个,李瑶兮可不一定。
坐马车到底无聊,李瑶兮便习惯性地掏出一颗糖来,含在了嘴里,慢慢等着它融化。
她苦闷地将头埋在了手掌里。
完了,接下来没有陈萍萍的几个月,她该怎么过啊!
正当李瑶兮一个人无声哀嚎时,远在京都的陈萍萍,已经从陈园回到了鉴察院。
庆帝不在,陈萍萍就是京都所有人的主心骨。
那个窗户上蒙有黑布的房间里,陈萍萍出神地掀开黑布的一角,眺望着远处金色的琉璃瓦。
庆帝的仪仗刚走了三天,就算有人再沉不住气,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跳出来。
所以目前陈萍萍的日子还算清闲。
老仆人将泡好的茶送了进来,无声退下。
陈萍萍执起茶壶,缓缓倾斜,让茶水注入杯中。
他轻轻晃动茶杯,看着那茶叶的浮沉,露出极其值得玩味的神情。
那茶叶在热水中被泡开,芬芳的清香得到充分的释放,清甜中微蕴苦涩。
陈萍萍耐心地等到茶水不再烫得无法入口,凝视那平静无纹的水面许久,稍稍挽起一点衣袖免得沾到茶水,然后举杯饮尽。
茶水入喉虽微苦,却隐隐透着回甘。
他拉一下铃铛,原本就守在外面的老仆人闻声而入。
“处理好。”他淡淡吩咐一声。
“老爷放心。”老仆人拿起茶杯和茶壶,道。
他随即微有忧虑地看着陈萍萍,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就说。”陈萍萍道。
“费老留下的东西……”
陈萍萍宽慰地笑了笑,道:“都带着呢,不会有差错。”
老仆人眉间忧色不减。对于陈萍萍这个会伤及自身的谋划,他一直不太支持。
陈萍萍面带温和之色,道:“做戏若要让旁人信服,就要……假戏真做。”
老仆人自知,此时就算他再多说,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便默默收拾了茶杯茶壶出去。
陈萍萍又回到了窗边,静静地保持半倚在轮椅上的姿势。
是的,方才那杯茶,被放了毒。只不过投毒一事,恰恰是陈萍萍授意的。
因为他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
这种毒药起效很慢,约莫得一个月才会有症状。这一个月,足够庆帝去澹州微服私访,再赶赴大东山了。
独自蜷缩在这个房间的一角,陈萍萍竟隐约感到了久违的孤独。不光李瑶兮不在,影子、费介也都走了。
若非最能让他信赖的老仆人还在,他就真的彻底孑然一人了。
人一闲下来,就爱想点有的没的。
陈萍萍则不禁想,希望李瑶兮足够机灵,能顺利从大东山上逃下去。
在朝夕相处间,陈萍萍已经认可她的能力,所以才放心地让庆帝带走了她。
他知道在有不止一位大宗师在场的情况下,让武功再高的人跟着李瑶兮都是白费,所以只把刘醒给了她。
那个人乍一看有点笨拙,实则最精通逃遁、隐匿。
有他在李瑶兮身边,陈萍萍相对放心些。
庆帝一行人的马车整整行了一个月,期间还坐了船,才从京都去到澹州。
咸湿的海风、青玉柱般直入云霄的大东山,以及……道旁民众的山呼万岁声。
这是李瑶兮对澹州港的第一印象。
澹州地方官听说圣上要亲自来,早就安排好了一应事宜。毕竟能得见天颜,可是一辈子赶不上几回的大事。
圣驾没有在澹州停留太久,仅仅待了几日便再度启程。
李瑶兮有点遗憾,她还没吃够这里的海鲜,比如鱼脍、辣蟹羹和酒烧香螺。
不过几日,大东山就再次赫然眼前。旗帜飘扬的山门处,东山庙的祭祀们分成两行垂手而立,恭迎圣驾。
大东山是庆国境内的最高峰,光是石阶就有足足万级。
皇帝都要步行上山,其他人就算累死也得跟在后面。
李瑶兮有真气在身,爬山对她来说是小意思。她颇为幸灾乐祸地偷瞄着一个个气喘如牛、几乎瘫倒在半山腰上的文官们,努力憋着笑。同时她庆幸陈萍萍没有来,否则因推轮椅而累瘫的可能会变成她。
大东山临海的一面是光滑的玉石壁,山脚处则是青青山林。海浪呼啸,拍打在玉石壁上,溅起雪白的泡沫。
李瑶兮暗暗记住了那方玉石壁。未来,这可以作为她的一条逃生路线。
当晚,李瑶兮没有睡觉。当然,她也睡不着。
叶流云来了。
燕小乙的亲兵来了。
剑庐的人也来了。
李瑶兮紧紧按着虞辞剑,表示她很慌。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