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用碗壁暖了暖他冰冷僵硬的指尖,才小口啜起来。
白念鸾转身到柜子边上,打开柜门取了个罐子出来。一打开罐子,就有一股甜香气息扑面而来。探头看去时,却见是一罐蜜饯海棠。
陈萍萍忽然觉着有些好笑了。从前的白念鸾总是陌生而冷冰冰的,还不爱用正脸看人。现在出于某些原因,虽说话更刻薄尖锐了,却也更有人味了。
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世间一切情感,都可以被称为“人味”。
白念鸾今日之举,倒像是京都的那些个深宅大院里,正妻对小妾的发难。
关心则乱。
她的“乱”,都源于在乎。
陈萍萍嗅着蜜饯的甜,望着这个与自己关系复杂的女人,一时不知该同情还是该反唇相讥。
若论口才,他说得过白念鸾。可他却不愿———因为无趣也无意义。
嘴上再怎么刀光剑影,你争我斗,又怎么样呢?
谁又真能把谁怎么样呢?
陈萍萍明白,白念鸾也明白。但她就是有一点点不甘。
白念鸾盖上盖子,道:“李瑶兮还吃着药呢,你带回去让她吃。”
陈萍萍放下茶杯接过小罐子,问道:“说回那海棠,你想拍花还是果?”
白念鸾笑意阑珊:“果。”
陈萍萍神色中没有半分轻松。
他对她有三分叹息。
因为从一开始,从她伴随着一声啼哭降生在世界上的一刻起,她就没有选择花的权利了。
……
转眼便又是一年冬。
寒风削尖了脑袋,拼了命地想从窗缝间往屋子里挤,却只是无用之功———陈园的窗都是最最严丝合缝的。
窗外棉絮似的雪片飘飘洒洒,在地上铺了一层白,如满地碎琼乱玉。
烧着炭盆暖意融融的屋子里,陈萍萍恹恹半倚着床,手指间摩挲着一个刚被他喝尽了杯中茶水的小茶杯,试图消磨着病中无聊的时日。
掰着指头算算,自他这次染上风寒以来,已经是第三日了。前两日他烧得厉害,一直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直到今日才终于有了些精神。
老在床上靠着终归无趣。可陈萍萍虽能起身,身上还是绵软无力,只得先半步不离这病榻。
木门乍被推开。斗篷上还沾着雪的李瑶兮迈进来,也带进了一股寒得彻骨的冷风,将炭盆的暖意稍驱散了些许。
李瑶兮赶紧牢牢掩上门,先忙不迭地过来用冰凉的手摸了摸陈萍萍的额头。
果然还滚烫着。
陈萍萍的脸色不太好,憔悴的灰白里还透着点潮红,平日齐整的额发更是浸了虚汗,东一绺西一缕地贴在额前。见着李瑶兮,他本躺在软枕上的头抬起一点,左手略显吃力地伸出。
病中的人总是容易没力气。胳膊稍一卸力,人便又倒回枕上,颈后浮起新一层虚汗来。
李瑶兮忙扶着他在柔软的床褥上卧好,又念着他咳嗽,恐平躺着不舒服,干脆坐在塌边将人抱到了自己膝上。
陈萍萍方才支撑着起身了片刻,这时又觉得混混沌沌地头晕起来,两边太阳穴处如针扎般刺痛。他熬了一会,索性将头往李瑶兮怀中靠了靠。
李瑶兮的手蹭了蹭他烧得绯红的双颊,随后双手拇指搭在了他的太阳穴上,缓慢而轻柔地为他揉按着穴位。
李瑶兮看似混吃等死,实则是个卷王。当年刚开始练真气时,为了对人体各处穴位有更深了解,方便进益,直接自学了一通,还顺带着懂了一些按摩的法子。
陈萍萍轻哼,放松地闭上眼睛,任由李瑶兮摆弄他。
然而这平静仅仅持续了一会,就被陈萍萍喉中骤然迸发出的剧烈咳声打破。
喉管内好似火烧般灼痛,陈萍萍急忙用一只颤抖不已的手掩住唇,堪堪伏在床边,咳得浑身仅剩的力气都似乎被剥离了。
李瑶兮匆忙扶上他汗湿的手臂,让他可以借些力道。陈萍萍恰如溺水者忽见了块木板一般,紧紧扣住李瑶兮的手,不知哪里来的力,竟握得她生疼。
李瑶兮腾出另一只手,顺着他突出的脊骨捋下,为对方顺气。只是此次陈萍萍的病势来势汹汹,咳嗽也比往年重,过了好一阵才渐渐平复。
陈萍萍脱力倒在枕边,胸膛起伏着,□□如风箱般。他缓了又缓,后背处的衣服早又湿了一层。
李瑶兮为他的茶杯里续了半盏温水,亲自喂进他枯干的双唇里。
陈萍萍歇息一时,才觉得好多了。他瞥见自己已经被冷汗浸透的中衣,不喜地蹙了蹙眉。
“我叫老齐进来给你换一件?”李瑶兮轻声询问道。
陈萍萍点头同意了。
于是老仆人进屋为陈萍萍换了干爽的中衣,还细心地用木梳将他有些散乱的长发梳得整齐了些。
做完这一切后,一向爱干净的陈萍萍眉头才舒展开。可等到该喝那每日两顿的药时,那两道眉毛就又拧紧了。连日病着嘴里本来便发苦,如今看到了这药,陈萍萍只带着一点脾气地合了眼,装作不见。
李瑶兮让他偎在自己身上,哄了半日,总算哄得眼前人半睁了眼。
汤药一勺一勺地被送入陈萍萍的两片薄唇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