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地滴着冷雨,天也渐渐将近了黄昏。黑云低低地压在天际,兼着不时轰响的闷雷,将气氛衬得更为凄凉。
李瑶兮暂时住在陈萍萍的书房中。因为悬空庙刺驾一事,陈萍萍没有回陈园,而是亲自在鉴察院坐阵。这一举动,立刻让鉴察院的效率达到了高得恐怖的地步。
李瑶兮舒服地靠在新搬到书房的塌上,腰后垫了两个软垫,对正伏案写着什么的陈萍萍笑道:“被影子打了一掌,还能看你熬夜加班,挺值的。”
算来这几天陈萍萍就没闲下来过。不是被召去御书房,就是听取各处主办的汇报。
原本皱着眉毛的陈萍萍脸色稍霁,手指揉着眉心道:“我和陛下做的局,到头来终究还要自己查。”
庆帝的本意是将此事推给叶家,至于影子的行刺,只是陈萍萍借着这个局,顺水推舟罢了。
“你不怕影子被查出来?”李瑶兮玩味道。
“那又如何?”陈萍萍困乏地打着哈欠,咕哝道。“我已经是一把老骨头了,想来陛下念着旧事,不会加以追究。”
李瑶兮静默良久,道:“再需要割裂的时候,不用瞒着我。”
陈萍萍讶然抬首。
李瑶兮洒脱一笑,道:“好啦,别人不懂你,我还能不懂么?”
她又联想到回忆里那个如折翼白鸟般的身影,心下惘然,暗自苦叹着,为什么她身边最亲近的两个人,都是一般的固执而倔强?
陈萍萍将卷宗齐齐整整地在书桌上码好,听李瑶兮突兀地问道:“萍萍,庆历二年冬你遇见我的时候,觉得我眼熟么?”
陈萍萍听了这个奇怪的问题,想了半日,答道:“并未。”
李瑶兮点头。她只是很好奇,她上辈子为什么明明喜欢陈萍萍,最后却没留在庆国。
但,她也不想过度纠结前世了。当下她有陈萍萍,白念鸾也还没有跳楼。
这样的生活,简直是李瑶兮理想中的模样。
陈萍萍刚把笔放回笔山上,老仆人就正好从门外端了他和李瑶兮的晚膳进来。
李瑶兮刚受过伤,也算大半个病号,故只能吃些清淡的。在书房里窝了整整一天,李瑶兮胃口没打开,故只要了一碗青菜瘦肉粥,又加上两小碟子开胃小菜。
外头的秋雨愈发呈倾盆之势,在这么个雨夜里,待在屋里头喝着热腾腾的粥无疑是很幸福的事。
“嗳,你过来,我和你商量商量。”李瑶兮笑着对陈萍萍招手,道。
等陈萍萍的轮椅停在了她身边,李瑶兮就将唇贴在他的耳畔,道:“今晚让我少吃一顿药,行不行?”
“那如何使得?”陈萍萍摆出长辈的威严,不咸不淡地道。
李瑶兮“切”一声,道:“就凭本姑娘?光靠内力也能自愈!还喝个劳什子的药?”
陈萍萍咳嗽两声,道:“宫里御医开的方子,总归有益无害。”
“那不一定,没准狗皇帝往里面偷偷加了点东西。”李瑶兮直接把嘲讽拉满。
陈萍萍像是听到了什么冷笑话,愣了一愣之后咳得更急促了。
李瑶兮趁着他咳嗽,无力反驳她,乘热打铁道:“就少喝半碗。”
正说着,药被老仆人送进来,搁置在了粥碗旁边。
没等李瑶兮再扯皮,陈萍萍竟然直接拿起碗,薄唇微张,苦得发涩的药汁就被他徐徐咽了下去。
待他再将碗递给李瑶兮时,那药碗已然空了一半。
陈萍萍用一盏清茶略漱一漱口,才道:“不烫了。”
李瑶兮展颜,欣然接过温度正好的药碗,道:“那不打招呼就和我割裂的事,算你将功折罪了。”
她捻出一颗白念鸾留下的梅子糖喂给陈萍萍,然后笑眯眯地一口一口喝下药,觉得这中药都不似平日那样苦了。
深夜里,李瑶兮隐隐外头打了三声更鼓。前两鼓她都听得真切,到现在这已经是第三更鼓了。
“别熬着了,趁早睡。”李瑶兮打瞌睡打得迷迷糊糊,只模糊瞥见不远处的书案上一灯如豆。书案之后,是孤零零立着的黑色轮椅。
陈萍萍蜷坐在轮椅上,一手撑额,约莫是乏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当然不能还躲在陈园听曲子,而是得日夜待在鉴察院。
马上入冬了,陈萍萍本就受不得寒,故打盹时也在胸腹处盖着羊毛毯子。此时听到李瑶兮的话,他微哼一声,并无言语,只是轻轻摇头。
“都三更鼓了,谁还能来找你啊?”李瑶兮不死心。“你要是不睡,我可也睡不踏实。”
方才都眯了一觉,现在的李瑶兮也没什么困意了。她掀开被子,道:“你就睡我这儿吧,这哪像你那窄榻啊,又硬又不暖和。”
陈萍萍用小剪子剪一剪烛花,复半倚回轮椅上,含混道:“你伤没好利索,怎能睡那硬塌……”
“我没说我要睡那儿啊!”李瑶兮无辜地摊开手,道。“我是说让你和我挤一挤。”
“胡闹……”陈萍萍嘟囔一句。
“又不是没挤过。”李瑶兮嬉笑道。
她趿拉上鞋子慢慢走到轮椅旁边,呼吸扑在陈萍萍耳边,悄声道:“我抱你过去?”
陈萍萍没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