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水如猛兽盘桓在大地三日,固执填满尘土的缝隙,将低矮的建筑淹没,用刺鼻的腥味遮掩了兰荆城的数百条街道。
城中百姓在官兵护卫下登过知府的门槛。
汪否山当年将府门修建的高,他这位置或许也经过高人指点,占了城中的高处,如今被江池州拿来用以收留城中百姓,正合适。
留了性命的人无不庆幸,这一场无妄天灾毁了多少人,可他们到底是挺过来了。
自洪水倒灌那一夜过去,在兰荆城肆无忌惮的暴雨停歇了,人们见到了久违的太阳,高悬于苍穹之上,或许是上天终于怜悯兰荆城,气焰嚣张的淤泥变得干裂,洪水也在烈日的炙烤下不得不退去。
在兰荆城百姓们心头压了数日的阴云也随之消散,活下来的人互相搀扶着走下殿墙,见到了让他们为之失语的一幕。
城墙倒塌一半,大大小小的房子被掀了顶,周围的一切都在诉说他们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灾难。
重建或许要很久的时间。
失去的钱财、亲人、家难以复原,可这一场灾难,他们挺过来了。
有人望着万里的晴空,低声问道,“那位醒了吗?()”
其余人收拾包袱的人纷纷竖起耳朵,听着消息。
还没听说这件事儿。?[(()”
一位身材矮胖的富商捻了捻有些乱糟糟的胡子,“那位小大夫,就是小鹤先生,昨夜里让人往那位房里送了很多的药,咱们也不知有没有用?我实在不落忍,将家中藏的那个千年老人参搞了半截,也塞给小鹤先生了。”
其他人一听,心底有数了,只怕那位还没醒过来。
富商说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城上扎营的方向。
他总觉得那位不像是传言中的国师,毕竟没有一处能与他走南闯北听来的传言贴合得上。
重新整理出可用的区域并不容易,所有人起早贪黑忙得顾不上吃喝,而城上大营里,则昏睡着被人惦记的芳岁帝。
知晓他身份的朝臣都聚在这里。
鹤秋站在姬洵的一侧,身边还陪侍三位须发皆白的医师,先后换了许多位医者,可芳岁帝仍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位公子能活着已是万幸,至于何时醒来……老朽也不敢担保。”三位医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他们的法子用尽了,何况此人虚不受补,竟然轻易开不得补药,更是难上加难。
鹤秋脸色一变,“烦请各位再细看看。”
他这样说,却心知肚明不管看几次都改变不了结果,因为芳岁帝的诊治他也参与其中。
这位天子的情况如何,他再清楚不过。
果然那几位医师叹了口气,“他从前就没落下好根底,这一病可是将他这身体毁了个彻底,若想养好,除了上天垂怜,还要三五十年的光景,换做一般人只怕……”
“是啊,并非我等不想施救,只是这位从前不知受了何等折磨,”医师
() 顿了顿,他不能当着在场的人说出看脉象是将死之人这种话来,委婉道,“怪我等无能。”
鹤秋沉默不语,他望向床榻上的人,羸弱的身体承载着新伤旧病,他才刚刚接受让他心生敬仰的人是当朝天子。
竟然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在场之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仇青月更为严重,他急得眼眶通红都快哭了!他不光是急躁小皇帝的命,他还担心萧崇江。
无他,只怪他们将军太平静了,这可有点反常。
江池州站立在姬洵的床榻末尾,他急得头发都白了一半,姬洵昏迷不醒,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结果。“当真是没有别的法子了?只要保下他,兰荆城的金银玉石随你等取用便是!”
“知府莫怪,我等若有方法,便是分文不取也要为此善人诊治,可如今……”
实在是没办法。
仇青月受不了这样压抑的氛围,他看了一眼将军,将军的视线停留在陛下身上,这可是大不敬!但想想他们将军和小皇帝的相处,似乎早过了君臣界限。
仇青月苦闷得牙疼,他干脆起身出去,打算在附近转一圈。
勤恳期待新生到来的百姓们都聚集在城下,仇青月不明所以,他皱眉跑过去,将拦路的官兵挡下,自己过去问话,“呜呜泱泱堵在这,不去清理,都做什么呢!”
一群人看向正中间的人,那人是个褐色皮肤的汉子,长得好壮,手背在身后,眯着眼睛打量过来。
仇青月警惕地伸手摸刀,他能察觉到这人不是善茬,肯定是见过血。
褐色皮肤的男人突然裂开一口牙笑了笑,问仇青月,“你是那贵人身边伺候的?”
仇青月看出这人有交涉的想法,他点了下头,收刀回鞘,“做什么?”
“这个,”褐皮男人自身后拿出一个布包,他将东西拿得小心翼翼,捧给仇青月,抬下巴示意道,“官爷,接好了,这是给点东西。”
仇青月将信将疑把东西接到手里,他嘀嘀咕咕,“什么东西?先说好,吃食是一概不能送过去的。”这些天也有旁人来送,可芳岁帝身份特殊,很多东西是不能献给天子的。
“不是吃的,放心吧,”他看仇青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