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缘观成立的六年间,浮玉山众人有一个心照不宣的认知,那就是排行第三的弟子萧知弈——是镇国神师亲自赐名的特别人物,萧禾对其照拂有加。
萧禾生性冷傲,从不与人亲近,上至皇亲贵胄,下至平头百姓,皆一视同仁的淡漠处之。
可却唯独这萧知弈不同。
她每次携徒下山必有他,她每次闭关时只见他,曾多次为他出头,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闲杂琐事。
按照同门大师兄黎显的话来说便是,师父待萧知弈,已到了处处维护的地步。
他成为了萧禾的例外。
可谁也不知道,在旁人眼里本该是关系密切的师徒二人,实际相处过的时间与次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萧禾和萧知弈的关系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好,也并没有那么熟悉。
除去五次同行下山,再除去萧禾曾闭关时,萧知弈误入过的那一次,他们便再无多余交流。
所以,听见情郎二字从萧知弈口中吐出时,萧禾那一贯反应极快的头脑如今竟是空白一片。
她盯着面前那双深邃眼眸,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因为旁的什么,神情格外茫然,似乎久久无法平静。
恰逢前厅喜宴笑语不断,脚步声接连响起,好似有人即将途径他们所处之处。
萧知弈拿出袖中一物,缓慢地将伸向萧禾。
动作间,他手背筋骨若隐若现,指尖擦过另一人的脸侧与耳畔,最终落到发间。
直到耳垂像是被人恶趣味地轻轻捏了捏,萧禾才彻底回过神来,发现刚才不翼而飞的面纱已经重新戴回到了自己脸上。
而导致她面纱掉落的始作俑者如今站在面前,正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不知是月光太盛,还是烛火映衬,那双特别的,本该显得薄情的浅色眼瞳中满是似水蜜意。
萧禾宛如触火一般地飞快收回了自己与人十指相扣的手,“你是不是——”
结果,她那句‘你是不是疯了’还没有完全说出口,就被那人抢先打断了话。
“我没疯。”
“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萧禾的话堵在心头,眼神是难得一见的忿然,连带着身形也有些颤抖。
萧知弈似乎格外喜欢欣赏她这些与平日不同的表现,目光从始至终都定格她脸上。
萧禾眉头紧蹙,沉默半晌后脱口而出的话语,却在此情此景之下显得有些微妙。
“你就不怕…被逐出师门?”
她话音刚落,萧知弈非但没有半点认错之意,反而还上前一步,低头凑近她耳畔,言行与举止同样孟浪。
“弟子相信,师父不会如此绝情。”
他声量轻,嗓音低沉又磁性,语调放得慢,带着蛊惑人心的意味。
“否则…方才在婚房里,姐姐会杀了我,而不是被迫接受,不是吗?”
萧禾猛地一把推开他,怒气不可遏止,“萧知弈!”
萧知弈笑得眉眼弯弯,非常不要脸地应道:“我在。”
“嗯?”
“萧知弈?”
结果萧禾还没说话,一道非常惊讶的男音打破气氛。
黎显正走过前厅的隔断拱门欲往后院而去,结果脚刚迈出门槛,就听见有人在叫萧知弈这个名字,下意识停住脚步,扫视着周围。
果不其然在灯火昏暗的拐角处看见了一抹熟悉身影。
“你怎么会在这?”
“师父呢——”
黎显快步朝他走去,直到离得近了,才发现黑暗处还隐匿着一人,那如此高挑纤瘦的好看身形,除了他要找的萧禾还能有谁?
“师父怎么也在这?”
黎显狐疑的目光扫过侧身而对着的萧禾,随后看向笑而不语的萧知弈,最后又落到萧禾身上。
他沉默了片刻,表情变得有些耐人寻味,“你们…在干什么?”
萧禾恢复平静,很快应道:“没什么。”
而萧知弈则是敛了笑意,依旧没说话。
或许是萧禾的语气一如往常,有种能使人无条件信服的力量,黎显倒也没继续追问他们在这黑灯瞎火的角落做什么这件事,只对萧知弈质问道:“你不是在客栈守人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萧知弈并未先回答他的话,而是莫名其妙转头地看了一眼萧禾。
不知有意无意,他转头的那一刻,恰好避开了黎显所站的方向,完完全全对上萧禾。
那眼神带着明晃晃的无辜,似乎在询问她,自己该不该如实回答。
萧禾默然回望着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竟然主动接过了黎显的话。
“他是被我叫来的。”
闻言,黎显皱紧眉头,虽然对萧禾不敢有半分质疑,但还是忍不住道:“师父,可那个阿湉不用守着吗?万一被人带走或是自己跑了怎么办?”
他话音刚落,就见萧禾往前走了一步,带着面纱的脸终于有了烛光照映,深黑眼瞳格外深邃明亮。
只是…
黎显怎么觉得萧禾看他的眼神有点幽怨。
大晚上,怪渗人的。
萧禾身上仿佛在源源不断的冒着冷气,黎显不敢再继续说话,自觉地闭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