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就杨广所知,在土地耕种上卓有成效的方法便有数种。其中秦国的耕战制度和曹操所发扬光大的屯田制都曾兴旺一时。
历史上,曹操能够一统北方建立曹魏政权,他所改进的屯田制度可谓居功至伟。其具体内容说起来也简单,就是让士兵战争时期上马打仗,和平时期下马种田,利用军队超强的纪律性来最大效率的耕种,最后更是衍生出了专门的屯田兵种。
不过这种方法要求具备强力的纪律性,显然不适用于江都城外的那些拖家带口的流民身上。
相比而言,耕战制度就要简单许多,其本质内涵就是将土地划分到每个人头顶,粮食的收成直接和切身利益相关,百姓为自己而耕种,自然会热情高涨。只要小心避开其中涉及到土地私有化的部分便可以了。
想到此处,杨广不由认真回想了一遍耕战制度的几处关键点,然后缓声道:“杜爱卿提出的耕种方略虽然能解燃眉之急,但于长远发展却为不利,有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劳力不同而所得相同,又有谁肯真心出力呢?”
杜如晦心中有所明悟,却仍有些关键处想不通畅,当即拜道:“微臣愚钝,望陛下明示。”
杨广也不藏私,直接托盘而出道:“与其将所有土地和流民统一管理,不如将土地分割租借到每个人头顶。不论收成好坏皆收取相同的税赋,多出来的部分一律归私人所有。如此一来,多劳多得,百姓耕种的热情自然也会大大提高。”
杜如晦眼前骤然明亮,只觉云雾被拨开,所有的思路都变得通畅起来,不由激动拜道:“陛下此法,当惠及天下!陛下之雄才大略,微臣拜服!”
虽然杨广所说十分简略,其中多处地方更有瑕疵可寻,但以杜如晦的才略,只需给他起一个头,剩下的自然能够举一反三,将方案补充完美。
在他看来,杨广所提的这套方法实乃切实可行的利民利国之举,只要朝廷合理引导,必能给天下百姓带来福音,同时也能增加国家的税收。
杨广谦虚道:“朕只是提个想法,具体方案还需爱卿来斟酌定度。”
他深知自己有多少能耐,提点想法还行,在具体的实施规划上肯定远远不如杜如晦这种货真价实的经世重才。若是真的就此沾沾自喜、指手画脚,反而会画虎不成反类犬。
杜如晦郑重拜道:“微臣定不会辜负陛下期望!”
“嗯,爱卿办事,朕素来放心。”
杜如晦心中感动,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肃声道:“有关耕种和流民安置的具体方案,微臣需要回去再好好思量一遍,再上呈给陛下。”
杨广道:“本应如此,你接着说说最后的税赋吧。”
杜如晦凝重道:“江都乃漕运中心,各种赋税摊派十分严重。仅就城门税一条,便让不少需要来回走动的行商苦不堪言。故而微臣以为,可以将这些杂税全部免除,只保留人头税一项,既是按人收税。如此需要交多少钱一目了然,地方官吏便无法从中克扣截取,百姓的负担自然也能大大减少。”
杨广眨了眨眼睛,若说之前的农耕他还能给出点意见,在税赋方面他可就一窍不通了。
既然不懂,他也不强行装懂,大手一挥,便直接同意了杜如晦的方案,然后随口建议道:“杜爱卿此法虽然简介明了,但具体处理上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可在条例的最后再补充上一条:最终解释权归朝廷所有!”
杜如晦顿时又被杨广的惊人之语给镇住了,虚心求教道:“敢问陛下,何为‘最终解释权归朝廷所有’?”
杨广理所当然的说道:“就是这些条例应该怎么解读,一切都由朝廷说的算。”
杜如晦瞪大了眼睛,万万没想到竟然还可以有这样的条例,如此一来朝廷岂不是稳稳立于不败之地?
震惊良久,杜如晦才一脸钦佩的拜道:“陛下思虑深远,微臣万莫能及。”
花了一个月时间准备的四处改制方案全部说完,杜如晦也是长舒一口气,恭声道:“陛下若无其他事,微臣便下去准备了。”
“等等!”
杨广抬手叫住了杜如晦,沉吟道:“朕意欲率兵征讨叛军,夺回大隋疆土,爱卿可有什么谏言?”
说完,杨广便将自己打算夺取庐陵郡以及水月向他汇报的那些情报全都说了出来。
杜如晦露出思索之色,片刻后拜道:“兵法有云: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如今刚刚完成秋季税粮的收缴,户部库仓充足,陛下可先择一员将领带兵将粮草逐步押运至历阳,等备足一月所需辎重,再行出兵不迟。”
杨广点头道:“爱卿所言极是。那对付沈法兴和李子通,爱卿可有具体方略。”
杜如晦道:“沈家世受皇恩,在扬州遍地开花,家族发展十分繁荣。今沈法兴做出此等不臣之举,虽有苦衷却不可不惩,陛下可直接下一道赐死诏书,全了沈法兴忠义名节,则沈家上下定会对陛下感恩戴德。”
杨广听得目瞪口呆,若非他知道杜如晦绝不敢对他虚言相欺,他都要以为是在听笑话呢。
按照杜如晦的说法,自己下一道赐死圣旨,沈法兴不仅要乖乖照办,沈家上下还要感恩戴德,这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