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下人又送上来两盘什么,毕恭毕敬地分别搁置在皇后及李秀色的桌案前。
皇后拿起玉筷,夹起尝了一口,抬起眸瞧见面前小娘子依旧是那副张着嘴一脸懵然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这是我叫人特意做的冰调雪藕丝,不尝上一口么。”
李秀色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中,迟迟没有动筷,又听皇后道:“这孩子,怎么傻了。莫不是本宫说得太过突然,吓着你了?”
何止是吓着,简直如天方夜谭平地惊雷炸得她脑瓜子嗡嗡响。
说什么颜元今心悦她,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那厮嘴巴那么欠,老是欺负人,过去总是那么烦她的样子,这么傲慢自矜眼高与顶的人,如何会喜欢上她。
可是,脑子里不知怎么又忽然想起这阵子那骚包世子的不大对劲来,三番五次执意要送她回家,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给她小心翼翼地别发饰,让她看不懂的眼神,还有昨夜那个一言难尽的亲吻……
她原先只是以为他有病,怕不是吃错了药,眼下突然听到皇后说他是喜欢她,明明无法相信,心却突然乱了起来。
李秀色镇定了下心神,好容易才重新组织好语言,摸了摸鼻子道:“娘娘许是搞错了,世子怎么可能会心悦于我。”
皇后搁下玉筷,含笑道:“那孩子亲口跟我讲的,如何会有假。”
说话时,忽见有什么东西自殿外飞了进来,似是一只红毛雀鸟,扑扇翅膀,直逼后室。
殿中的下人当即警觉起来,正要将之扑杀,皇后却远远瞧见,出声道:“慢着,别动它。”
那“雀鸟”飞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便飞至李秀色肩头,停在上头,再不动弹了。应当是给那世子传完了话,所以飞了回来。
李秀色小心翼翼将它拿了下来。
皇后笑道:“若我没瞧错,此物是传音雀罢。”
“这原是宫中的宝贝,因今儿喜欢,圣上便赐给了他,原是一对的东西,想来另一只眼下在今儿手里。他是将这一只赠给了你?”
见小娘子并未否认,皇后笑意更盛:“这孩子素来骄矜惯了,我一度以为他学不会照顾他人,关心他人,更莫要说对旁人体贴。可我却瞧得出,他对你很是上心,传音雀虽算不上什么贴身之物,但也是他这么些年一直带在身上的,旁人都晓得是这广陵王世子的私有品,他送给了你,便是不怕他人嚼口舌,揣测你二人的关系,大剌剌地告诉旁人他对你的情意,想来是真喜欢你得紧。”
不知道为何,李秀色被说得面上一臊,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作何反应。
“眼下不提他,我只问问你怎么想的。方才本宫提的婚事,你可愿意?”
李秀色心中又是一震。
这消息简直比她说颜元今喜欢自己还要令人惊悚,他们古代人的赐婚都这么随心所欲说来便来的么?见她这般正经,李秀色终于开口:“多谢娘娘关心,但婚姻乃人生大事,还是、还是……”
还没等她斟酌完措辞,皇后便已听出她话中拒绝的意思,不由嘶了一声道:“你是不愿嫁他?”
李秀色抿了抿唇,并未否认。
皇后看着她:“莫非你并不中意今儿?”
李秀色一时卡壳,倒也不是中意不中意的事,是她压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是,诚然那骚包是长得帅了些,武功高了些,家世好了些,她也并非没有犯过花痴,但要说喜欢……她迟早是要回家的,如何能喜欢他?
思及此,她还是肯定地点了点头:“小女对世子并无此意。”
大抵是没想到这小娘子回答得这般绝对,皇后稍稍有些讶异起来,这么说,这二人之间竟是广陵王世子一厢情愿的单相思了?也不知为何,除了有些担忧自己这侄儿的情路怕是会有些坎坷,她竟忽然还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想今儿那小子自小众星捧月,这么些年来被多少名门贵女追在屁股后面跑,他天性生得傲气,一个也瞧不上,眼下好不容易终于瞧上了个一个,人家却偏偏瞧不上他了。
也好,是该是让他在小娘子身上栽栽跟头咯。
李秀色看着皇后多变的神色,唯恐自己说错了话。却发现这皇后面上忽然又莫名绽出了一抹叫人猜不透的笑来,本以为自己会被骂个什么不认抬举,却不想她只是温和道:“没事,无意便无意吧,此事也强求不得,是我操之过急了。”
又笑吟吟道:“慢慢来罢,也该叫那小子吃些苦头了。”
*
城东郊外,拦水河。
天空不知何时起下起了细细密密的雨,淅淅沥沥,使得河边都升起濛濛的雾气。
河岸有一处高高的木棚,棚中原是摆放的一些杂物,如今却铺着一地厚厚的草垛,垛上是几块草席,席上躺着七八个女子。
有的还在昏睡,也有的已醒过来,抱膝坐在原地,一脸茫然的模样。
有几个顺天府的官兵正拿着簿子,一面问着那些醒来的女子事宜,一面在簿上草草记录着。
木棚外停下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位外貌出挑的小郎君,细雨落上他肩头,身旁的小厮忙替他撑起了伞。
小郎君行至棚边,一位正在问话的官兵立马迎上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