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寂静。
洞中人孤身熬过,疯痛之意尽褪,月落之时,终挥一挥衣摆,从容将手中铁链一丢。
口中巾帕也被他一并丢弃,正欲出洞,目光却落在那桃木棍上。
他抬脚踢了踢,神色中透出几分不屑,大步走了出去。
走出几步,脚下却又一顿,突然退了回来。
*
李秀色归来后做了半宿的梦,梦中魑魅魍魉在身后齐追,她吓得慌不择路,恰一头撞进谁人怀中,拽住那人袖口道:“好汉,救救我——”
那人低头,耳侧垂落的铜钱铃铛叮当作响,并未推开她,只悠悠道:“可以救你,但需有个条件。”
李秀色忙道:“您要做什么我都答应!”
“既然如此,”那人慢条斯理:“那便给我咬一口罢。”
李秀色:?
她闻言惊恐抬头,入目便是颜元今一双红眼,和两根尖长的獠牙,面上带着阴森诡异的笑,直直对着她脑门张开了嘴。
李秀色白眼一翻,当即哀嚎一声,吓晕过去,再一扑棱醒过来,才发现她好好躺在房内床上,窗外已日晒三竿。
她抹了把额上虚汗,暗暗安抚自己不过是梦,收拾妥当后拉开门,正见一小厮靠坐在她与广陵王世子的房门中间。
她将手中大氅递了过去:“多谢陈皮小哥关心。”
陈皮一骨碌自地上爬了起来:“娘子多礼了,这是主子托我送的,应谢谢主子才是。”
他说着,又咳嗽一声,挠挠脖子,一脸欲说还休:“那个,李娘子,昨夜的事……”
李秀色没等他说完,已然睁大双眼,神态故作茫然:“昨夜?昨夜何事?”
陈皮愣了愣,立马笑起来,他原还担心这小娘子是个不省心的会连累上自己,眼下面上终对她挂上“您真上道”的赞许,继续道:“娘子这般便很好,您只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听过见过,定能保全自身……”他清清嗓子:“和我的安全。”
李秀色对他微微颔首,却是皮笑肉不笑。
她关门朝外走出两步,顿了一顿,忽又退回来,左右看看见无旁人,便稍凑近了些,于陈皮耳边低声:“小哥,您不如偷偷告诉我,世子究竟为何会如此?我实在好奇得紧。”
“哎呀!”陈皮立马朝后退一步:“李娘子,您这怎么还立马变卦了呢,方才不还——”
说话时,忽听身后主子房间内传来细微声响,声音当即低了下去。
李秀色清清嗓子,睨他一眼:“不说算了。”
下了楼,正瞧见卫祁在与乔吟于一处用膳,乐呵呵凑上去道了声早,瞧见满桌鱼肉,馋嘴道:“一大早便这般丰盛!”
乔吟笑道:“李妹妹,这已是午膳了。我和小道长已用过早点,出去了一趟才回来。”
李秀色微赧,又听卫祁在道:“看来李姑娘昨夜睡得极好。”
前者只得心虚点头。
卫祁在叹气道:“说起来,昨夜乃十五月圆,以往每月此日师兄都会与我书信一封,可从上月起,便再也没收到他的信了。”
乔吟知他又在担忧那?无故失联的师兄,正要出言安慰,又忽想起什么,稍皱眉道:“昨夜是十五?”
说话间,忽听楼梯处传来声响,扭头看去,正是颜元今那对主仆,广陵王世子走在前头,他今日换了身松霜绿绣腾云暗纹的锦袍,腰束白玉带,头上铜钱辫新配扎了条青白色绳结,一眼望去,好一个神采飞扬、清新俊逸的翩翩公子。
陈皮在身后跟着,恨不得上手搀扶,嘴里絮絮叨叨:“主子慢点慢点——”
颜元今浑不在意,甚至还不耐烦扭头扫了自家小厮一眼,陈皮方才乖乖闭嘴。
两人又是招呼都未打一声自卫祁在几人身后穿过,自然地坐上了靠窗的宝位。
李秀色偷偷打量他胳膊,回想起昨夜这厮撕咬自身的模样,惊叹他一夜过后竟能如无事发生过一般,又精神济济起来,约莫也有好好收拾过自己,倒真是个重形象的骚包。正暗暗思忖着,不想广陵王世子的眼神忽而冷冷瞥了过来,她忙一惊,迅速将目光收了回来。
“世子,”乔吟看着颜元今方向,轻皱的秀眉微微一松,问道:“您昨夜歇息得可好?”
后者未应声,反倒是陈皮忙应道:“好好好,主子昨夜自然睡得可好了,如何会不好呢,您说是罢,李娘子?”
“……”
李秀色:?
陈皮说完见对面三人纷纷怔了一瞬,便立马拍了拍自己的嘴皮,坏了坏了,他着急替主子遮掩,口无遮拦,也不知怎么一时嘴瓢问到了这李娘子头上。
乔吟果然面露奇怪,卫祁在更是不解道:“这世子睡得好不好,缘何要问到李妹妹头上?”
李秀色忙道:“我住世子隔壁,离得近了些,昨夜陈皮小哥当是这个意思。”
陈皮忙擦擦汗,点头如捣蒜。
期间不敢看主子一眼,生怕被眼刀生刃。
乔吟又看了颜元今片刻,没有多问,遂将目光收了回来。李秀色见她瞧那骚包的眼神颇有些古怪,还未来得及细想,忽听卫祁在道:“李娘子,你可还记得昨日于停尸房闻见的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