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悠垂下头,缩在一隅。
沈策站得有些久了,他微微侧首问道:“你是乐悠?”
还未赶来醉生楼之时,他就从岸止口中记住了此人。
他话一说完,乐悠就慢慢地移到跟前。
沈策起初也是问了相同的问题,见回答都没有可疑的地方,又道:“你是否知晓那位常来的书生?”
就在乐悠开口之时,楼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
三人顿住,定晴一看。
只见一名素衣女子徐徐走来,左手提着竹篮,纤细的腰上别了一块青玉竹节佩,走起路来发出清脆的声响。视线上移,那人的面容清丽,眉若弯月,高髻只簪了一支青色的竹形珠花。
此人正是回楼的奚乔。
沈策很快回过神,快速地收回视线,轻声道:“既然到了,那便一同坐下罢。”
话落,奚乔也是将手里的竹篮交给了旁人,径直走向萧景身旁空余的位置,坐了下来。
刚落座,一旁的萧景便打趣道:“奚娘子,我和静俭每次遇见你,不是在捉凶手便是在逃命的路上。你说,这是不是天注定的缘分?”
上京途中经历了不少怪事,奚乔昨夜也是未受到玉寒失踪的影响,心情倒是极为不错。她偏过头,目光看向萧景,道:“什么天注定的缘分?嫌疑人和审讯者的缘分?”
萧景别过头,正要开口之际,坐在一侧的奚乔出声阻止,“好了,少贫嘴,先审讯。”
此话一出,萧景收回视线,低头拍拍衣襟,道:“行。”
他换了一个坐姿,翻开讯薄,垂头道:“静俭,你来问。”
说罢,他便执好笔,低头蘸墨。
沈策闻言,视线看向埋下头的乐悠,道:“闻乐悠姑娘还知晓一些秘辛,不知可否透露一二?”
乐悠的手指绞在一起,咬住嘴唇,道:“你们想知道什么秘辛?”
沈策直言,“玉笙和那位常来醉生楼的书生。”
一听此话,乐悠抬头,脱口而出,“可以。”
据乐悠所知,那位每日必来醉生楼的书生姓谢,是今年前往京城赴春闱的考生,楼里的姑娘都唤他谢郎君。他身着白色长衫,容貌清俊,头戴端冠。他出手阔绰,曾一掷千金邀请玉笙弹奏一曲,也曾在醉生楼一醉方休。
谢郎君几乎日日都来醉生楼,楼里的姑娘们都记住了他的喜好。
他喜欢听《阳春白雪》,每次都会唤玉笙前去弹奏。渐渐地,谢郎君在醉生楼有了一间常住的厢房,乐娘经常派人前去打扫。
某日,乐悠经过那间厢房,听到谢郎君与玉笙的对话。
“玉笙姑娘,和我一起离开此地,如何?”
突地,屋内拨弦之人错了音,委婉拒绝道:“可……”
“无碍,届时从乐娘手中赎回你的卖身契,你即是自由身。”
此时身在屋外的乐悠一听此话,紧张得手指发汗,她神差鬼遣地踩到门口的木槛,发出“咯吱”的声响。
屋内的两人同时望向门口。
未等两人推开门,乐悠怀着忐忑的心慌张离去。
乐悠如实回答:“我……我只知道这么多。”
说罢,她双目紧张地望向面前三人。
只见站着的沈策,一言不发。
坐在椅子上的两人:身穿紫色劲装的郎君依旧是低着头,手中的毛笔在纸上飞舞。而另一位小娘子则是蹙眉凝思。
她虽来京城不久,但也听过大理寺少卿和萧寺丞的凶狠无情。乐悠此时站在此处,如临深渊,不敢多言。
如今两人都未开口,她只得将视线望向那名与萧景同坐的女子。
听说那名女子还是昨日来的,刚到醉生楼就由乐娘亲自带来天字房,一顿好吃好喝伺候着,瞧着不像是来此处卖艺。
繁华的大堂此时安静得很,乐娘早早地关上大门,几十张的桌子空无一人。
过了许久。
乐悠思来想去,开口问:“还……还有……要问的吗?”
她目光看向那名女子,眼里含着害怕。
奚乔抬眼,微微一愣,随即道:“暂时还没有,你先下去吧。”
收到此话的乐悠如同吃了一个定心丸,仓促地行了一个礼就离去。
奚乔这边还未反应过来,人都已然消失不见。
她不禁发笑,“你俩在京城是这么出名啊?”
身后站得笔直的沈策没有反语,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
反观躺在一旁的萧景,闻言,转过头来,勾唇一笑,“没听过臭名昭著啊?”
显然,萧景也只当是揶揄。
但奚乔并不如此想,她方才在街上随处走了一圈,确也听到赞扬大理寺的官员正直公正,但若是提及他俩的名号,京城里不少人确也是用狠辣二字形容。
奚乔没有着急反驳他的话,随手拿起讯薄问,“眼下玉笙失踪的根据有了,那玉寒可是失踪得毫无征兆。”
萧景不慌不忙地说:“玉寒十有八/九是因为寻找玉笙失踪的。”
奚乔暂时也得不出玉寒失踪的缘由,索性问出一道疑惑,“那你们知道谢家郎君是哪位?如此挥霍无度,会不会是京城旁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