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寂的山林之旅忽然变得不那么艰苦,相柳身边总算有个活物作伴,毛球虽不像人、神或妖会与他交流,但有人相伴总是好的,哪怕它不是人。
相柳还是极少说话,不过每日闲来无事,还是会与毛球找个安全的雪地静静躺着。会唤上它几声“毛球”,便不再说话,他知道说了它也不会听得懂,不过几天过去,毛球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有了些反应。
如今他的灵力正在极速消耗,少到只能保生,遇上那些饥肠辘辘的凶残野兽,也只能死命逃跑。
毛球渐渐长出了细细的绒毛,这是相柳没想到的,他本以为这片山林带来的只有死寂,却没意料到生长的讯息就在他身边。他将毛球捧在手掌里,温软的肚皮紧贴着他的手心,轻轻唤了它一句:“毛球。”
它将脸转过来,两颗绿豆大小的黝黑眼珠滴溜溜的看着他,期盼着相柳再说点什么,哪怕是什么没用的话也好。可是相柳没有,他不是爱自言自语的人。他用指腹轻轻揉搓着毛球的绒毛,忽然间像是想起什么,做了个手势,将自己身上一身有些脏了的衣服换成一套纯白无瑕的白衫。
银发随意披垂着,如流云泻地。他身后是一棵雪树,更衬得他皎若雪、洁若云,都无纤翳。一袭白衣,长身玉立,纤尘不染,风姿卓绝,五官俊美到妖异,好似一片雪花,美的没有一丝烟火气。
月色与雪色之间,相柳已然成为第三种绝色。
而只有这样,他才能在漫天的雪色中活下去。
毛球想多听他说几句话的希望也暂时破灭了,他将它托在手心,继续迎着寒风吹来的方向向前走。一开始它很好奇,明明风雪那么寒冷,这个男孩子为什么偏要往风雪里走?莫不是傻了?后来它才发现,越是沿着这条危险的路,一路上的人迹就越多。
原来他是想去那人间烟火乡啊。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枉它和相柳在风雪中熬过了这么多个日夜,不远处总能看见一丝星星点点的灯火。已是数九寒冬,家家户户都闭门不出,屋内雾气氤氲,想是十分和谐美满。
不知是不是错觉,它抬起脑袋,目光意外扫过相柳的眼睛,他的眸子里流连出一股极为温暖的眼波,甚至连嘴角都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毛球。”
他又喊它了。
这次他的脚步格外缓慢,不如前几日那般急切,越是靠近,越是谨慎,好像一只山野中的狼忽然收到人类的馈赠,既胆怯,又渴望。
相柳轻轻将脚踏上青石街,前方弯曲绵延的是一条宽广的街道不远处有些人声,往前走便渐渐热闹了起来,冬日的温度正在于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凄冷的天气却有着繁忙的街道,倒显得这苦寒的天气不那么冷了。
相柳托着毛球走在街道上,眼神中透着极为隐蔽的惊叹,一个又一个神态各异的人从他身边匆匆经过,越向城市深入,人群就变得越密集,逐渐熙熙攘攘,摩肩擦踵。
相柳停下脚步,静静伫立在街道的一侧,毛球不明白他的用意,盯了他一阵,却见他在盯另一个人。那是个极其貌美的男子,面如凝脂,眼如点漆,锦衣狐裘,颜如渥丹,皎如玉树临风前,只见他大步流星,潇潇洒洒走进一家茶馆。不一会,他学着那个人的样子也进了那茶馆。
那男子吃了几口茶,仪态端正,举止完美,一食一饮,一举一动莫不优雅到赏心悦目,咀嚼,举杯,搁碗,都没有一点声音,有着无懈可击的风姿。
相柳的眼神逐渐迷离,不自觉学着他的动作喝了几口茶,茶香在口腔中肆意奔放,沁人心脾,一切都是那么新奇。
男子饮毕,动作有些迟疑,不知是否发现相柳一直盯着他,也不抬眼,而是将手绕到脑后,轻轻将碎发挑起置于肩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亦狂亦侠亦温文,叫人神往。
相柳学着他的动作,挑了挑自己肩上的头发,奈何动作并不像看到的那么简单,一簇簇白发像是有灵性一般与手指捆在了一起。这时四周的茶客都将目光看向他,毛球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转过头正要啄啄他的手心,没想到他早已抬起头回望着四周的目光。
空气再一次没有了温度。
“你看,白发。”一个男人小声嘀咕着,他身旁的大汉眼中露出些贪婪的神色。
如今他已恢复听力,耳聪目明,连他们的心跳呼吸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听见他们窃窃私语。
“这应该是个小妖怪吧。”
“真的假的?你可看仔细了,小妖怪至纯的心头血可是能卖个好价钱呢。”
“要不,试试?”
相柳听的一清二楚,他转过头望向刚刚那位翩翩公子,他却与众人不同,只是静静的品茶,其他的事好似与他无关,又好像是与他们根本不在同一个世界。
毛球轻轻啄了啄相柳的手指,他转过头,四面八方的人群拥来,想要将他一句擒获。
霎时间,他深褐色的眸子忽然闪出血色,露出妖瞳,獠牙肆无忌惮的咧开。
一个黑壮的男人提着一把屠刀向他挥来,第一次他躲闪了,屠刀上弥漫着一股血腥恶臭味,令他反感。而男人不敢罢休,再一次挥起大刀来时,身旁的几个帮手也一同扑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