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进这货物的钱财,光我们几个,是远远不够的,大部分是借来的,想着货到了,卖出去后,就能将债务抵押,谁知货没了,银子周转不出来。”
“我们也是一筹莫展,刚好这时,有一商人求上门来,说是家中幼妹突然走失,好不容易寻回来,却有流言出来,说她被山中劫匪破了身,失去了清白。”
“那姑娘原本有一未婚夫,感情很好,听闻此事,连忙退了婚事。姑娘心中本就哀痛,又被流言蜚语中伤,心中抑郁难平,一时想不开,某一日在家中上吊想要自尽,幸得兄长及时赶来,这才救下了。”
“那商人道,此地流言四散,幼妹苦不堪言,已经无法在此生活下去。说是刚好家中远亲有一表妹,不久前病逝,故寻他来造一户籍,就与远房表妹互换身份,对外宣示,病逝的是他那幼妹,而她则以远房表妹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刚好那商人求到门上,我与你姐夫想着,此番成全了他,又能还清债务,也是一桩两全其美的好事。再说,两人户籍都是真的,又不是凭空造一身份,也不会对旁人造成伤害,于是就答应了。”
“也不用做旁的,只是两人户籍互换,再遮掩过去就好了。类似这样的事情很多,衙门中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并不会真的追究。”
“原本这事做的隐蔽,也无旁人知晓,谁知他竟与南方逆贼有关系,叫官兵查出来,将我相公抓走了。因着逆贼的牵扯,不仅是我家相公,舅舅一家男丁,也因此全都进了牢房。”
“我也真是糊涂,竟会起了这样的心思,若是我们两个安安分分做生意,就是欠了账,安分还了,也不会生出这样的事端。”
说着,又拿手帕拭起眼泪来。
唐宛只能安慰道:“莫哭了,不要太过伤心,当心肚中孩子。莫要忧慌,此事我来想办法。”
话是这样说的,可这样的事情,牵扯这样广,实在是出乎她的意料,也只能先暂时稳住她的情绪。
就是谢府也无法独善其身,她一个依附于晋府的小小通房,又哪里来的法子呢。
唐宛推门出去,望着躲在院角的大树,在昏暗月色下只能瞧见一团暗影,叫夜风一处,轻轻摇晃起来,伴随着一阵簌簌树叶声。
小荷走上前,给她穿上披风。
唐宛低低叹了一口气,将披风往上拉了拉:“走吧。”
夜深回府,唐宛不欲让人知晓,自后门入。
小荷在前敲门,守门的婆子见这么晚了,还有人叨扰,语气不耐,骂道:“哪个小妮子,这么晚了还来拍门,若不是要紧事,仔细你的皮……”
打开门,见唐宛从小荷身后走出,这才猛的噤了声。
婆子一张口,那浓烈的酒味就扑面而来,想必偷偷喝了不少酒。
婆子见女人掩鼻,忙伸出手往嘴上拍了一拍,赔罪道:“老婆子我一时醉酒,不知是娘子,满嘴胡吣,真是罪过。”
摆起袖子在空中扇了扇,似想要将酒气扇走,脸上虽陪着笑,一双眼睛直却往她脸上扫。
唐宛心情不佳,也不想同这婆子多费口舌,点头算是应了,带着小荷往里走。
那婆子见状,忙从一旁提起灯笼,弯腰跟在旁边走了一段路,也不知哪里学的,竹筒倒豆子般,什么样的好话尽数往她身上扔。
唐宛叫吵的头疼,蓦地停了脚步,自发髻中拔了一根簪子,往那婆子身上扔过去:“行了,你自去忙吧,勿要再跟着了。”
婆子不知是何物,慌忙间接住了,才发现竟然是一根银簪。
再抬头,唐宛已经带着丫鬟走远了。
婆子低头瞅着手上簪子,在月色下闪着银光,这模样怎么瞧怎么精致,嘴角咧着笑个不停,想也没想,就用牙齿去咬,回过神来,在嘴上轻轻扇了一下,糊涂,这样精致的物件儿,咬坏了可怎么了得。
遂又当做宝贝般,用袖子擦了擦,将上面的口水印儿擦去了。
小荷不满道:“那簪子是公子送的,怎么随手就送给那婆子去了。满嘴胡话,大晚上叫喝的醉醺醺的,放着她在哪里守门,要是出了什么事,几条小命都不够她赔的。”
唐宛听了小荷的抱怨,随口道:“若你喜欢,首饰盒里还有许多,都可随你挑着用。”
小荷知她这是心情不好,在吓唬自己,可还是叫说的脸色发白:“我哪里敢用娘子的东西,娘子可不能这样吓我。”
又小声嘟囔道:“宛娘每次心情不好,就喜欢这样捉弄我,往后可不能了。”
唐宛嘴角扯起一点笑。
一小道上忽然穿来衣物悉索的声音,似有道暗影走来,唐宛止住脚步,有些惊疑的往那边看过去。
等那两人身影露出来,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微微走近几步,福身问好:“三爷。”
男人旁边提着灯笼的是他的通房,曼娘。
虽同为通房,两人却没什么来往,主要是两房隔得远了,又各自拘在自己的院子中,所以并不熟识。
晋繁在暗处,隔着不近的距离就能瞧见那边是什么样的情况,因此主仆俩谈话的声音皆悉数入耳。
略一垂眸,就能瞧见那一截莹宝的颈子,在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