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恩睁开双眼,脑子模糊混沌地想着:我这是死了,还是做梦?
但身上出了汗,被风一吹冷地打了一个激灵,这是活人才有的反应!
他闻着身下的泥土和草味,半天也回不了神。
终于他撑着起身,定睛便看向一旁的裤带,捡起瞧着,布条断成两条,断口却不整齐,像是被锋利的牙口咬断。
他脑子嗡了一声,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下便站了起来,向四周疯了一般地吼着:“ 簪吴!!! 簪吴!!!是你吗?你在哪儿??求求你出来!! 出来啊!!!”
汹涌的泪水和鼻涕全都流了出来 ,体力不支地又跪倒在地上,哭道:“ 簪吴!!我对不起你,,玲儿,,,你快出来啊。。。”
他这动静不小,闹着却把自己的兵营的一伙人给喊来了。
为首的男人不耐地过来,也不管他什么样子,朝着肚子便狠踹了一脚:“吵吵什么! 卯时便找不见你,还以为你跑了呢!”
怀恩并不应答,只空睁着眼睛死人一般地定在原地,一声叫唤都没。
那人怕真出了什么事,悻悻地两人合力将他架了起来,又看他确实身上不少的伤,只得放了他一日的假,又扔给他两个馒头,生死由天。
躺在床上,身上的剧痛一阵阵发麻,他如同尸体一般,不发出任何的声音,若是就这样死了,也是解脱。但突然,他又想起自己断裂的裤带,生的欲望又像火苗般在脑子里慢慢复燃:不能死,要活下去。
是了,要找到簪吴,要等姐姐。
他,要赎罪!
一点点地,终于能感知到自己的身体,从指尖细微地动弹,到支起半个身子。
一口口地,狠狠咽下馒头,饱腹的感觉终于让脑子清醒了一些,又去拧了一把毛巾,一下下地刮在脸上,污誶终于被清理干净,精神也回了一些,外头的操练声也传入耳朵里:既是我死不了,那便要在这军营里活下去,走出去!
第二日,他伤仍是没好,却也一瘸一拐地站定了,军营里的士兵听说了不少他的奇怪,据说是撞鬼,第一天就在树林里神神叨叨,脖子上还吊死鬼一般有一道深深的血瘀,离得近的没说什么,眼神却全部落在他的身上,队伍里远远却传来风一样的闲言碎语: “真是晦气!”“听说他鬼上身了!半夜去后头的老榆树上上吊呢!”“没见他身上那么多伤呢,保不齐哪天又冲撞了什么,还要害的别人和他一道撞鬼!”
“我看他应堂发黑,不是长寿之相!”
他并不搭理,也不生气,确实主要也是没力气动气,只直直地站定。
之后的日子里他没有人说话,就自己操练,但就算自己不招惹是非,也总有些后生爱捉弄人的,这个绊了他一下,让他摔飞出去,那个又舞刀弄枪时,不小心打到了他,可怜这陈怀恩,身上旧伤好不容易发青了,新伤又源源不断地添上去,军营里到处都是能伤人的玩意儿,他每日只得小心躲避。
后却听说,那几个在背后总挤兑捉弄他的,有两个夜里被老鼠咬了眼睛,双双瞎了,还有一个晚上起夜时失足跌落山崖,尸首都找不到了!
真是晦气啊,看来是碰上这人,就得倒霉,大伙儿虽仍是恶他,却也不敢再在背后嚼舌根,手上没轻没重了。
但陈怀恩确实有武学天赋,他使着姐姐教他的招式,出手又快又狠,手劲儿也因着常年砍柴挑水力气极大,手上的冻疮和老茧,好了又长,长了又生出来,一层层如树桩年轮,厚厚地覆盖着他的双手,谁要是挨着他那一下,像被雷劈了似得,整个人在地上僵直半天起不来。好在他并不记仇,只自顾自地练功。
如今又学了兵营系统的招式,兵法也是一点就通,个子又高了些,在人群中活像狗堆里夹了只狼一般出挑。
功夫虽好,营中职位却少有空缺,一旦有了,也有谁的儿子,侄子立马来补了,如陈怀恩一般的普通人,只求入伍几年,身体无损,性命犹在,已是最大的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