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知意再听见有关水患的消息,已是月余之后,皇长子回京之日,周知意悄悄出宫门去瞧了,落后皇长子半步的路凌霄看上去要比前边的人小上一圈,本就单薄的身子越发瘦削。脸色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好,只是淡漠扫向诸人的目光之中透出疲累。
场面上的迎接结束后,余下的事便与路凌霄无关了,皇长子回宫复命,余下诸人各自回府休息。
有关此次救灾,路凌霄的确出了不少力,河堤溃坝之后,工部诸人想了许多法子疏通河道,见效都算不上太快,还是他提出利用已被冲刷出的新河床分流河水,牺牲已被冲毁的那部分田地,将其人为拓宽加深成足以分流河水的沟壑。
依靠地势引流而非人力堵漏的办法被他运用得极为娴熟,取舍之间显露出的果断也很是令人敬服,周知意记得皇长子的章奏之中,曾称路凌霄与实不愧为乔氏悉心启蒙教养的世家子弟。
皇帝明面上未多赞扬,事后的赏赐也早在他们回京之前便已赐进各府,质子府的东西不少旁人分毫,虽都不是什么值得说嘴炫耀的东西,可在进出建邺的质子们之中,也的确是独一份的体面。
京中的风向一向转变得快,宫中稍一有动静,下边人的反应便接踵而至。皇帝的赏赐不过刚到质子府两个时辰,其门前或是递帖子想要拜访,或是同来递送贺礼的马车便排成了长龙,将不算宽敞的巷子堵的严实。
周知意坐在马车之中,示意等在所有人的最后,待前头的人都被打发走了,才使随侍前去扣门。
应声而出的主事显得有些不耐,但面上表现得却并不十分明显,一应礼仪做得很是周全,倒是没有什么错漏。
“路公子方才从回府,此刻尚有些琐事要处置,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可能将帖子递交,在下定会转交。”这话是顺口说出的,他甚至没能抬眼仔细瞧瞧眼前这位的衣着打扮,只重复着今日已经说过数回的话,“劳你等候多时,这是在下不能妥当照看的缘故,请先入府喝口茶水,便当是赔礼罢。”
拜帖自然是没有的,随侍想了一会儿撩起衣摆,露出被遮盖得严实的腰牌,一只祥云环绕的福字令牌赫然出现。
这上边的字是皇帝亲自写的,祥云的纹案是皇后亲手描绘的,即便从前不曾亲眼见过,可这纹案总是认识的,宫中再无旁人能用如此令牌了。
主事见着东西才后知后觉地打量起门前那架看着过于寻常的马车,略思索了一会儿才道,“请贵人稍候,小人这便去安排软轿。”
他的声音算不上大,只是现下质子府门前实在安静,即便隔着些距离也能听得清楚。还不等他转身离开车里便又出来一人,“主子说了不必麻烦,寻着纱幔稍遮挡一段便好。”
这东西总要比软轿好准备。
没过一会儿,主事便寻来了全新的纱幔,周知意只在下车至入府这一段用了一会儿,一入府门便将东西交还,不必人在前引路,自己轻车熟路地往会客厅而去。
这府里的人处事都很得力,方才被请入门用茶的人现下已经全无踪迹,主事又特意叮嘱了此后不论谁来了,都只收拜帖,再恭敬将人请走便好,至于周知意乘来的车架,也被悉心引入府内暂停。
一切做得甚是妥当,便就像这府中压根没有什么贵人莅临一般。
转过熟悉的庭院,两颗参天大树之后便是还算宽阔的会客厅。
路凌霄早已换好了衣裳在等候,现下看着的确是要比方才那风尘仆仆的模样清爽不少,单薄的身子看着好似也没有那样瘦削了。
“殿下怎地来了?”外间虽已放晴,可路上的积水依旧。
他自周知意踏入会客厅起,便一直盯着她的裙摆,虽只有零星几点不经意溅上的水渍,也叫他担心,“这雨方停没有几日,外间湿气又重,很不该出门的。”
“月余不曾有你的消息,再一听便就是受赏了,自是要来亲自贺你的。”
这话的确是没有责问地意思,却不知怎么,听着怎么都像在表明自己的不满。她在宫中的消息虽不灵通,可却因着有皇帝的偏袒,实际也并不少知晓他的近况。只是甫一见面,这话便就似流水一般从口中吐出。
被问话的人也显见得没有想到有此一句,斟酌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歉,“去时匆忙,未能叫殿下知晓,这都是我的不是。”
“我倒也不是来听你认错的。”她软下声音嘟囔一句,“罢了,此事来得突然,你也未能知晓父皇的安排。”
她想再问些什么,又以为路凌霄不会同自己说实话,便干脆去问他身边的白芨,“今次一行可还顺利?”
旁的是否顺利,她瞧着赏赐下来的东西便就一清二楚,白芨知晓她问的是什么,也毫不顾忌路凌霄的示意,一股脑儿将路上的事吐露了个干净。
“回京的路上遇见了几次刺杀,属下虽拼尽全力,却也不曾留下活口。大皇子着人帮着查看刺客的尸首,也未能查明究竟是何人所为。”
虽是不知,但多少心中也有些怀疑的对象,周知意有此一问,自然也是想到了或许有人会对他不利。路凌霄面色淡淡,瞧着实在疲倦得厉害,现下不是追究此事让他劳心费神的时候,她微微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