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何必开口。”送走了皇后,侍女替她卸下钗环的间隙还忍不住叹息,方才的局面分明是三缄其口,便能安然度过的局面,“现下应当如何是好。”
“我若不开口,今日在宫中哭的涕泗横流的便该是八妹妹了。”周知意对着铜镜,瞧着满头发饰被一件件取下,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轻,“她尚未及笄,又为何要为我的事葬送将来数十载。”
既是领受了超出旁人许多的恩宠,便就该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没有凭白拉出旁人替代自己的道理。
北陈显见得是冲着她来的,今日有这么一遭,也正是因着整个南齐也只有她正适龄。若是她早前就挑好了驸马,这事落在旁人身上便可心安理得地用人各有命来敷衍,可现今既没有选好,便就不好将落在自己身上的担子交给旁人。
侍女小心替她卸了妆容,又拧了热帕子敷在她的脸上,温热的蒸汽让人心神松懈,忍不住沉溺于难以言喻的温暖之中,进而生出昏昏欲睡地感觉来。
帕子逐渐便凉,掀开柔软的绸帕,粉白的面庞清晰可见,只是这还没有结束,侍女重又兑了玫瑰汁子,将帕子浸透,才再将帕子敷回她的面庞。
“殿下这样白净的脸庞,就该好生养着才是,方才见着永安郡主,虽年岁大了,可看上去气色却胜过旁的命妇许多,这便是日日保养的好处。”
“永安郡主那是各处的山珍海味生堆出来的好气色,与这玫瑰汁子有何干系。”闷在帕子里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瓮声瓮气地听着像是在抱怨,“方才敷脸时,隐约听见外间传话,说是谁来了?”
原本还有答有应的侍女忽地同时噤声,许久才不大情愿地从嘴里哼出一句,“八公主来了,在外间候着呢,说要谢过殿下。”
“胡闹,怎好叫人这样在外间等着。”周知意拿开面上的帕子,猛然坐直了身子,想要起身见客的动作却又在一瞬停滞,想了好一会儿才又重新靠了回去。
“去把妆奁盒子里的翡翠坠子拾出来给她,就说是我给她压惊的,至于谢,便不必了。原本也不是为着帮她,且给她带句话罢。”
她捏着尚且还有些温度的帕子,仔仔细细地擦着手指,直到手里的帕子凉透才轻声道,“就说以我与她的身份而言,用自己的婚事为朝廷社稷换来安稳都该是预料之中的,若是心中不愿就该早做打算,莫等到事情临头才显出手足无措的惊恐模样,实在有失一国公主的体面。”
侍女站在原地,许是觉得此事不大妥当,踟蹰着不敢回话,只是她等了许久也未见周知意有要改口的意思,只得捧着坠子退了出去。
“是个施恩的好机会呢。”留在身边替她梳着柔顺长发的女官低声叹了一句,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木梳自上而下,顺畅无阻地滑落,即便不用桂花油也依旧油亮的乌发,也是宫中少有了。
周知意哼了一声,亦不多说什么,她自然知晓这是个施恩的好机会,只是用此事施恩,未免让她心中不安。有些事既从一开始便不是为了旁人,便也实在不必假借那样的名义说出口。
……
皇后是翌日早膳时分才又重来的,一眼便见着昨夜并未睡好的周知意仍陷在柔软的床榻之上,忍不住地摇头。挥退了左右侍候的人,才坐到床榻边,一手轻拍着她的胳膊,一面低声唤着她的名字。
“母后今日怎么来的这般早。”躺在床上的人脸眼睛也不睁,只双手环抱皇后轻拍自己的胳膊,还一面说话一面将脸埋进皇后的衣裳里。
幼时不想起床,她用这样的办法耍赖几乎每次都能成功,只是皇后今日似乎不大想让她成功,等着她彻底没有了动静的时候,伸出另一只手,掐在她的脸蛋上,没留一点儿情面地又唤了一声,“有你父皇的旨意。”
早起未醒的人眯着眼睛坐起身来,面上神情呆滞,显见得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父皇这一清早的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旨意非得皇后亲自来传。
“先起身用早膳罢,用完再睡也是一样的。”皇后将方才侍女准备好的披风给她披上,又扬声唤了人送洗漱的东西进来,盯着她洗漱完才算罢休。
“你父皇昨夜令膳房炖的燕窝粥,现下刚好温着。”
画着繁复花纹的红漆食盒里简简单单放着几样她喜欢的小菜,下层便是温着的燕窝粥,也是如今早便不冷了,否则哪怕是温在炭火上,自膳房拎来,这粥也该凉透了。
周知意困顿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听着皇后没有说旨意的意思,方才有些警醒的精神又松懈了下去,困意席卷而来,连用早膳的精神都没有,一碗粥喝得磕磕碰碰,几次差点将勺子送到自己的鼻尖。
皇后瞧了觉得有趣,拿着帕子小心替她擦着不当心粘在脸上的粥,“昨日与你父皇商议了,长宁郡主的第三子与你年岁相仿,又是永安郡主亲自养大的,招为驸马最为合适。”
原本还闭着眼往嘴里送粥的人忽地一个机灵,将瓷勺砸在所剩无几的粥中,虽未砸出多大的声响,却也足够叫人清醒,“长宁郡主的第三子?他那身份会否太过复杂了?”
皇后接过她手中的碗,示意侍女将桌案收拾干净才轻声安慰,“永安郡主昨日寻了个借口将使臣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