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宫中人这般齐全,即便宴上的歌舞并不十分吸人眼球,这宫宴也依旧热闹非凡,身边觥筹交错,离着皇后稍近些的应礼亦是神态自若,在皇后看向自己时,回过一个一切妥当的颔首。
李杞赦的身子不好,宴请总是坐不到最后的,与稍高位些的官员们见礼之后,便显出难以掩盖的疲惫。皇帝瞧着他的身子似乎不大好,便示意内侍去关怀两句,问询是否要先行离宫。
早早将人从这样的宴请之上挪走,也是免得他在此处待得太久,再生什么事端,李杞赦却强撑着又坐了好一会儿,才撑着身前的矮几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今次前来,实还有另一事要问齐皇的意思,或是有些唐突,但却实是我皇真心之问。”他在宴上除第一盏敬酒外,并未再饮酒,现下说话也条理清晰,“我皇有意与齐皇修两姓之好,不知齐皇意下如何?”
皇帝瞥过李杞赦,又淡淡将目光挪开,宁愿去瞧没有一点儿意思的歌舞,也不愿去搭他的话茬,只是站在那里的人话既出口,便就有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周知意的目光略过靠着自己更近的应礼,落在路凌霄的身上。几乎是同时,路凌霄示意她安心的目光,又令她隐约觉出莫名的不安来。
“不知齐皇意下如何?”李杞赦又朗声问了一句,似是怕旁人都听不见一般,这次的声音高了许多。
朝中大小事务皇帝虽有许久不亲自处置,朝臣们却也依旧记得此时此刻此事并非旁人可以插手的,宴上因着一句问话陷入无尽地沉寂,唯有应阙敢在此事起身。
“来前李老大人便提过此事,却没想到这般心急。”他一开口,皇帝也回了神,看着他的目光透着探寻,许久不见的君臣两人在目光相触的瞬间达成一致。
“这话说起来也是喜事一件,北陈今次遣来的使臣不少,家中必有适龄子嗣,这宴上尚未嫁娶的少年娇客亦是不少,若有瞧着合适,有两厢情愿的,皇上不妨成全这件美事。”
应阙刻意曲解他的意思,一来是要在明面上告知李杞赦南齐的态度,二来也是给北陈一个台阶下。他若是识趣,现下就很该顺着这话继续下去,两朝若有联姻,即便只是臣子之间的联姻,回去也算是个交代。
“听着的确算是一件好事,若是有合适的,孤也乐得去做这个媒人。”
这君臣两人多年不曾携手,此刻却展现出超出寻常的默契,只是李杞赦却没有顺着台阶而下的意思,打定了主意要促成此事,便不会甘愿让此事被糊弄过去,“今次前来,是为我朝皇子求娶贵国公主,听闻南朝正有适龄公主……”
“孤的确是有不少公主,除皇后所出嫡女,孤想多留几载承欢膝下外,倒也没有与北朝皇子年纪相仿的。”
皇帝打断李杞赦的话,面上神情已显愠怒。
应阙轻咳一声,又不好让别国的使臣看了笑话,只能圆场道,“北陈的四皇子与八公主的年岁也算相仿,皇上不妨将四皇子邀来宫中做客,与八公主相处几日,两位皇嗣也能相互作伴。”
坐下不远处的八公主面色惨白,不知如何应对。她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只是这宴上无人会替她开口说情。她那位份不高的母妃,今日即便前来参宴,位次也被安排在稍远的地方,让她连回望都显得艰难重重。至于那连参宴都不能的外祖,更不能帮得上什么忙。
如她这般身份低微的皇嗣,不过就是被皇帝暂且豢养在后宫的棋子,外人瞧着养尊处优值得艳羡,当真到了得用的时候,便会被毫不留情地掷出手去。
说起来还是齐昭仪机灵一些,知晓早早替七公主挑好驸马,不论前程如何,到底是能留在建邺,留在自己身边的。
周知意看向离着自己不远的八公主,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方才生出的不安来,“八妹妹年岁尚小,宫中又不缺玩伴,何必千里迢迢地从北陈请来什么皇子作陪。”
她自小受到的优待就多于其他皇嗣,旁人不敢开口的场合,她却敢开口,今日之事既是因她而起,便没有拉旁人下水的道理,更没有让旁人替自己代自己的道理。
“福安公主的意思是?”李杞赦赶忙接上话,目光灼灼地看过去,期盼她能说出几句自己想听的。
周知意倒也不叫人失望,“本殿恰在择选驸马,北朝若有什么好男儿,不妨也整理了名册丹青,送到……”
“胡言乱语,不成体统。”皇帝面色阴沉,难得在诸人面前变了脸色,对周知意呵斥出声。
自福安出生以来,便就没有听过一句重话,幼时皇帝抱她一道上朝,闲来无事她抱着国玺把玩,因着年岁小,拿不稳那样重的东西,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国玺磕坏了一个边角。皇帝瞧了也只是抱起被国玺砸在地上的声响,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哄了许久终于将人逗笑,才有空闲对朝臣们笑称一句稚子可爱。
见过皇帝这般模样的诸臣自然不会将这句呵斥当真,也明白皇帝此时更需要有人岔开话茬,故便陆续有胆大之人开口替周知意说情,半晌皇帝才勉强消了气的模样示意皇后先且将人带下去,“福安有些醉了,皇后还不将人带下去用些醒酒汤吗?”
周知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