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栗南霜才沉沉睡去。见东方已泛了白肚皮,纪晓芙轻手轻脚的着了鞋子下床去。
推开偏房的门,便是肉眼可见的陈旧摆设,空气中满是挥之不去的尘土气息。
正双手怀抱、平躺在连被褥都没有的卧榻上的杨逍闻声便起,见纪晓芙眼睛红肿,心疼地揽住她坐在了床边:“只一夜,怎的憔悴成这样?与伯母哭了整整一晚吧。”
纪晓芙摇了摇头,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无奈道:“临近冬日了,夜里又潮又冷,昨晚就这样熬过来的?”
杨逍握紧纪晓芙的双手:“这算什么,你忘了,坐忘峰一年中有半年的时间都属冬日,能在这样的屋子里休息我已经很满足了。”
“你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不让我担心。”纪晓芙有些羞惭愧地偏转了头去:“这个佳儿丫头可真是的,也不说给你送些饭食来。”
杨逍浅浅一笑:“你呀,还真是昏了头脑。她也只是你纪府上的丫头,没主子的令,哪能随便送饭食来。不怪她的。”
纪晓芙轻叹,点了点头:“这个时辰,烟雨巷的早市该出摊了,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杨逍一滞,旋即看向纪晓芙:“我可以?你就不怕街头巷尾的那些妇人们闲言碎语?”
纪晓芙终于露出两天以来难得的释怀一笑:“你不可以谁可以?傻瓜。走啦。”
辰时的烟雨巷热闹非凡,儿时的小摊儿个个都变成了如今的商铺。偶有几个负隅顽抗的元军经过,直接被义军抓去问话。明教之人与之前残暴的朝廷不同,不会轻易滥杀无辜,若遇反抗者,先劝导,实乃不从者才施刑,这是百姓皆知的教规。民心顺了,百姓们脸上的笑容也多了,日子自然和乐。
纪晓芙与杨逍在街边点了两碗热乎乎的糯米粉,杨逍三两下便吃了个干净,连汤渣都饮的半点不剩,纪晓芙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不禁嗤笑,但也心疼至极:“回了自己家了,反而没能让你吃上一口热乎的饭食。”
杨逍挑眉笑道:“这已经很好了,以前行走江湖之时,有一顿没一顿,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自你回到我身边,可谓顿顿美味,任何美酒都不及你的手艺。夫人,你辛苦了。”
纪晓芙听着,挽了挽自己披在肩头的发丝:笑着打趣道:“夫人也是你叫的?”
杨逍垂首,思忖片刻,凝视着纪晓芙水润的眼睛:“晓芙,探望完你娘亲与兄长后,你可愿意随我回江南小院去?”
他重伤昏迷于卧榻间时,她曾说,她在等他带她回那里,他听到了,也一刻都未曾忘记。
“你不回光明顶去吗?”纪晓芙疑虑。
杨逍笑笑:“不回去。”
“那……我们回江南小院儿去做什么?”
“我们成亲。”
相伴着回到府中,恰撞上正在院中舞鞭的纪晓飏。纪晓飏与杨逍对视一眼后,挪开了视线。虽然杨逍的年纪比纪晓飏要大,但鉴于纪晓飏乃纪晓芙的亲哥哥,若论辈分,自然是应他先行礼,于是杨逍连忙礼貌拱手:“杨逍见过纪大侠。”
“不要叫我。”却见纪晓飏看都未看杨逍,平视前方冷声道:“按规矩,同我妹妹有名分之人才入得了我纪府,如今杨左使可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已是我纪府宽容了。”
“哥!”纪晓芙有些愤愤然的跑上了前去:“你就一定要这样吗?且不论我与他夫妻之实已然成真,哪怕他是个普通的借宿之客,就你如此之态度,是我纪家待客之道吗?”
纪晓飏看向纪晓芙,眼中具是不满:“他明教虽已统领中原,可家规是家规,你现在要我同这样的魔头讲道理?”
“好了!”眼见着兄妹二人又掐了起来,栗南霜缓缓走近,带着不温不火的表情看了杨逍一眼。
杨逍服了服身:“伯母。”
栗南霜应声点头,这一次,她没有推拒:“杨左使,偏房潮冷,我已命佳儿擦抹干净了,被褥和茶炉,也会在今日置办齐全。杨左使身居明教高位,我们纪府无法与你的光明顶比拟,这样的条件恐是简陋,可我们小门小户的,能添置的也就这些了。”
杨逍吃惊抬头,而后看了看纪晓芙,却瞧见了纪晓芙的会心一笑,忙拱手道:“杨逍谢过伯母,不必麻烦,已经很好很周到了。”
栗南霜点了点头,而后看向仍是一脸冷漠的纪晓飏,无奈道:“晓飏,你随我来。”
此后的几日,二人便在纪家住了下来。纪晓芙白天陪着栗南霜逛市集、做女红,晚上扶持母亲更衣洗漱、闲话家常,好似要把这十多年未尽到的孝道一并补齐。纪晓飏始终未与杨逍搭话,栗南霜见自己儿子如此固执,也不好唤杨逍共餐,多日来,杨逍只得自己在偏房用饭。好在日常的琐碎用品都置办全了,还添置了笔墨,白日里无事时,杨逍便执笔,开始撰写《明教流传中土记》---明教源出波斯,本名摩尼教,于唐武后延载元年传入中土。其时,波斯人拂多诞持明教‘三宗经’来朝,中国人始习此教经典……
初冬已至,寒风瑟瑟。一日,塞克里来报,光明顶处已传出急信,正落至余杭私宅。杨逍应声点头,神色却无异,心道:果然不出所料。
是夜,纪晓芙有条不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