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花栗,是这片海湾的领主,原本,并不是什么大妖。大埠村的村民靠海为生,海水气象万千,要维持生计十分艰辛。于是,他们开始供奉我,香火旺盛,我的修为便提升得特别快。三十年前,我得以化成人形时,已经守护大埠村千秋百世。
“那时,我对人间产生了不该有的好奇心,决定上岸瞧一瞧,这被我守护了上千年的大埠村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于是,我遇到了你的父亲。”
花栗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其说她是在回忆这段往事,不如说她是沉溺其中,也许长久以来,这都是支撑她的唯一美好。秦暮注意到,她说的是三十年,这和阿七的年龄很不相符,难道相恋十多年,才有了阿七吗?
“和你父亲相恋是人间最美好的事情,他勤劳,善良,从来不因为我是妖就对我另眼相看。第一次上岸,我偷偷跟着他的渔船,跟着他回家。初到人间,我对人还一点都不了解,把他家搞得鸡飞狗跳。是他手把手地教会我如何在人间生存,教会我做人的习惯和规矩和为人该有的品德和礼仪。可他不知道,他遵守的仁义礼智信,对别人来说是多么可笑,而且最终让他堕入深渊。
“你父亲不愿委屈我,即便我是妖,三书六礼他能做到的都做到了。很快,我们就有了你。我本是水母,化成人形,族人教会我的都不管用了,作为一个人类如何生产,我一窍不通,差点丢了性命。那天因我巨痛频死,海上刮起了飓风,你父亲冒着风雨临时找来了产婆。她一看我的血是蓝色的,就已经吓掉了半条命,转身就想跑,你父亲一改平日的斯文和气,勒令她留下。
“事情就是这样败露了,我劝过他,杀了她,不要留任何祸患,可他的所谓的道德不允许我们这样做。果然,在你还没有满月,连名字都还没有时,大埠村的村民便来势汹汹,他们趁我最虚弱的时候把我禁锢了起来,用你们二人的性命来要挟我……”
花栗已然说不下去,痛苦地俯下身子呜咽起来,秦暮有些不忍,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倘若她不愿再说,秦暮也不打算强迫她说下去了,但花栗再也不愿自己吞掉所有委屈。
“他们不让我死,却不间断地抽取我的血,用来制作各种丹药售卖,一开始还谨慎些,发现我死不了,便开始一抽就抽走身体里的大半。若不是有强大的妖力,我早就死透了,他们靠着这种腌臜手段,却富有了起来。十五年,我被他们这样折磨了十五年,到最后,我的妖力已经不足以让我维持人形,只要离开海水,就化作原形。直到十年前,我的族人终于找到了我,他们的修为不高,为了破除我身上的封印,几乎耗尽举族之力。如今,我们这一脉已经凋零了。”
虽是从未听过的故事,阿七却感觉到自己的记忆中似乎有了一起松动,犹豫了好久,他终于开口问出了自己十分在意的问题:“那我和我父亲呢?”
花栗张开嘴,却发现每个字都难以吐出,斟酌再三,才下定决心回答他:“被禁锢起来的第一年,你父亲不知凭什么办法,终于找到机会溜进来救我,我们已经逃出了岸边,还是被他们请来的所谓名门正派抓了回去,用十分蛮狠的阵法封印了我的行动能力。他们威胁我,只能在你和你父亲当中留一人……”
花栗顿住了,两行眼泪静静落下,泪光中闪烁着愧疚,她深深地望着阿七,后面的话恐怕难以启齿。
“你选择了他,可他最后还是死了吗?”
“那群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信守诺言。我获救后,不曾休整身体,就马不停蹄地寻找你们,没有,哪里都找不到你们。所以,我封住了这座岛。”
从阿七问出问题起,秦暮就一直担心地望着他,得到答案后,她就发现他的神情有了不同以往的严肃。此时阿七更加不对劲了,他双手抱着头,双眼紧闭着,咬着牙在忍耐着什么,坚持了一会儿,终于闷哼出声,蹲在了地上。
秦暮慌了神,大声质问赤霞:“你对他做了什么!”